货栈的门开了。
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穿着粗布短打，腰间挂着一块蓝玉腰牌。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抬手打了个手势。两个搬运工随即从货栈里推出一辆板车，车上堆着三只木箱，表面沾着泥水和青苔。
萧玄伏在断墙后，手指微微一动。
李淳风闭着眼，低声说：“三人，都在里面。术法还在运转，但只是遮气息，不伤人。”
萧玄点头，右手缓缓按在腰间的螭龙短刃上。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左手，做了三个手势。
亲卫立刻会意，带着十名不良人分两路包抄，悄无声息地堵住了货栈前后巷道。袁天罡站在他身后半步，唐刀已出鞘一半，刀锋映着远处一点微光。
板车停在门口，那名接头人蹲下身，打开最上面那只箱子。里面是一排北狄制式的弯刀，刀柄缠着兽皮，刀刃泛着冷光。他伸手摸了摸刀身，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照编号，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萧玄站起身。
他一步踏出，脚踩在湿滑的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接头人猛地抬头。
还没等他反应，袁天罡已经破墙而入。砖石飞溅中，唐刀横架在他脖子上。两名搬运工刚要动手，早被埋伏的不良人按倒在地，嘴被布条塞住，手脚捆牢。
“别动。”袁天罡声音低沉，“动一下，头就落地。”
接头人脸色发白，双手举在空中，蓝玉腰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萧玄走进货栈，脚步很稳。他看了一眼满地散落的箱子，走到中间那一只前停下。箱子侧面刻着一个图案——弯月加星。
他伸手一指：“开这个。”
袁天罡用唐刀劈开箱板。
木屑四溅，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箭簇和火油罐。金属的冷光映在墙上，照出一片寒意。
萧玄又指向另一只：“这个也开。”
箱子打开，是成捆的北狄军服，胸口绣着狼头徽记。
他从怀里取出一份纸页，翻到其中一页，冷冷地看着那人：“账册上写，每月初三，空舱入境，实则运兵器。三成归‘上’，其实是归‘烈’。这些货，是你主子要的？”
那人咬着牙，一句话不说。
萧玄把纸页甩在他脸上：“你是二皇子府的人，对吧？名字不用说了，我查过出入名册。你叫赵德，原是内务府扫洒太监，三个月前调去二皇子府当差，之后再没露面。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替他接私货。”
那人身体抖了一下。
萧玄继续说：“你以为穿这身衣服就能瞒过去？可你忘了，蓝玉腰牌只有二皇子信使才有。而且，你左袖口有墨迹，是户部专用的朱砂墨。你抄录过公文，对不对？”
那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脸色越来越白。
袁天罡上前一步，反手拧住他的手臂，匕首挑开他右袖的暗袋。一颗青黑色的药丸滚落在地。
萧玄弯腰捡起，放在鼻下一嗅，冷笑一声：“醉心散。服了会疯七日才死。你主子给你这东西，不是为了让你保命，是为了让你死前痛苦，好吓住其他人。”
他把药丸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你不过是个走卒。他不会救你，也不会为你收尸。你现在不说，明天全城都会知道，你是萧烈的死士，替他贩兵器、通外敌。”
那人终于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额头砸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闷响。
“是……是二皇子命我来的！”他声音发抖，“每月初三，我在三江口接船，把货送到第五货栈，再由暗线运往北境。他说这是为了防备北狄，可我知道……这些兵器根本没进兵库！”
萧玄盯着他：“谁给你的命令？”
“是……是他亲自交代的！就在府中密室，他让我用‘火鸦’为号，持蓝玉腰牌行事。还说……若事败，就吞药自尽，他会照顾我家小。”
“可你现在还活着。”萧玄说，“你还想活吗？”
那人猛点头：“想！小人愿招供一切！只求留一条命！”
萧玄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门口。
外面开始下雨，雨丝细密，落在屋顶上发出沙沙声。他站在货栈中央，雨水顺着屋檐滴下，在地上打出一个个小坑。
他从箱子里抽出一把弯刀，刀身刻着北狄军匠的名字。他又拿起账册复印件，翻到“三成归上”那一页，将刀和纸一起交给袁天罡。
“带他走。”他说，“两队不良人随行，封锁所有出城路口。另外派人去查，最近三个月有没有叫赵德的家人离开京城。”
袁天罡点头，一把提起那人，反绑双手，拖向门外。
萧玄最后看了一眼货栈。
三只箱子已被全部打开，兵器散落一地。角落里还有几个未拆的木桶，桶身上同样有弯月加星的标记。他走过去，用刀尖挑开桶盖。
里面是火药，黑褐色的粉末，干燥无潮。
他合上桶盖，转身走出货栈。
雨越下越大。
他站在门口，雨水顺着眉间朱砂痣流下，划过脸颊。他抬手抹了一把，掌心沾了水。
“走。”他说，“带路，去见你的主子。”
那人被押在前面，浑身发抖：“现在……现在去？”
“现在。”萧玄声音很冷，“你说他等你回去交差。那我们就趁他还等着的时候，把证据送上门。”
袁天罡下令出发。不良人分成两队，一队押人，一队护送证物。弯刀、账册、火药桶都被搬上马车，盖上油布。
队伍开始移动。
萧玄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那把北狄弯刀。刀刃在雨中泛着光。
他们沿着东岸往西走，穿过几条小巷，进入主街。街道两侧的灯笼大多熄了，只有零星几点亮着。马蹄声在湿地上响起，节奏稳定。
走了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一座府邸的大门。门匾上写着“二皇子府”四个字，漆色已有些剥落。
萧玄停下脚步。
他看向被押着的赵德：“你最后一次进去，是从哪个门？”
“后……后巷角门。”那人哆嗦着说，“夜里都走那里，门房是自己人。”
萧玄点头，转向袁天罡：“派两人去查角门守卫，若有反抗，当场制服。其余人跟我走正门。”
“走正门？”袁天罡问。
“对。”萧玄说，“我要他亲眼看到，是谁把他的人抓回来的。”
他整了整衣襟，将弯刀插回腰间，大步向前走去。
府门前的守卫听到动静，提灯出来查看。
“谁？”
萧玄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
袁天罡上前一步，将账册复印件拍在守卫脸上：“奉太子令，查封二皇子府私通北狄罪证。开门，或死。”
守卫认出那本账册，脸色瞬间惨白。
他后退两步，手忙脚乱地去开门。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萧玄迈步跨过门槛，雨水顺着靴底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站在庭院中央，抬头看向主院方向。
那里还亮着灯。
他知道，那个人正在等消息。
而现在，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