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开始。
王二牛第一个发言,还是那套说辞。
但这次朱昌寿有备而来。
“王壮士,把保定府水利改造的朝廷批文拿出来,念。”
孙账房展开文书,朗声诵读。
“......凡征用民田,须按市价足额补偿,不得强征。若地方财政不足,可申请朝廷专项补贴......”
念完,朱昌寿问:“王壮士,你们县按市价补偿了吗?”
“没、没有......每亩只给了五百文,还不够买种子......”
“那朝廷的专项补贴,你们县申请了吗?”
“草民不知......”
“朕告诉你,”朱昌寿翻开另一本账册。
“保定府今年申请了水利补贴八万两,朝廷全额拨付。你们县分到一万两千两。这笔钱,去哪了?”
他看向坐在旁听席的保定知府:“曹知府,你说说?”
曹知府汗如雨下:“臣、臣......”
“说不出来?那就别说了。锦衣卫,带李知府下去,好好问问那一万两千两的下落。”
两个锦衣卫上前,架起瘫软的曹知府就走。
全场哗然。
朱昌寿转向王二牛。
“王壮士,你们县的田,朕按市价双倍补偿。另外,强征你们田地的县令,朕罢他的官,追他的赃。你觉得,这样公道吗?”
王二牛呆了半晌,忽然跪地磕头:“公、公道!陛下圣明!”
他身后那十几个保定来的百姓,齐刷刷跪了一片。
接下来的听证,成了大型翻车现场。
山西矿工说压价,苏婉儿当场展示技术学院的采购合同,白纸黑字写着“按市价上浮一成”。
矿主贪污的证据一摆出来,矿工们傻眼了。
山东渔民说占渔场,徐桀卯拿出海图,商船走的都是深水航道,离渔场十里开外。
再一查,是当地水师小吏借机勒索“航道保护费”。
江南织工说抢饭碗,周三巧被紧急召来,当场演示新式织机,确实效率高,但需要专门培训。
他憨厚地说:“俺这机器,一个熟练工能管两台,产量翻倍,工钱也翻倍啊!谁说要抢饭碗了?”
织工代表是个中年妇人,怯生生问:“那......那不会用新机器的咋办?”
“学啊!俺们技术学院免费培训,包教包会!学成了还能推荐进皇家织造局,月钱二两!”
妇人的眼睛亮了。
一场场听证下来,真相水落石出。
不是新政有问题,是执行的人歪了;不是朝廷不顾百姓,是蛀虫在中间吸血。
旁观的京城百姓,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后来的义愤填膺,最后齐声高喊:“严惩贪官!还政于民!”
钱不多的记者们笔走龙蛇,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幕。
严敬潼也来了,坐在角落的轿子里,脸色阴沉。
他安排的“民意代表”,一个个被皇帝策反。
他埋下的雷,一个个被皇帝排除。
更糟的是,锦衣卫从昨夜开始,秘密抓捕了十几个涉案官员,其中好几个是他的亲信。
幕僚低声问:“阁老,咱们......”
“闭嘴。”严敬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听证持续到午后,二十个诉求解决了十九个。
最后一个代表,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
他颤巍巍站起来,说的话却让全场安静:
“陛下,草民不为田,不为钱,只为问陛下一句话。这些贪官污吏,为何能横行乡里多年?为何百姓告状无门?今日陛下圣明,可明日呢?后日呢?”
这个问题太尖锐,连钱不多都停住了笔。
朱昌寿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老人家问得好。朕这些日子也在想,为什么好政策到了下面会变味?为什么百姓有冤无处诉?”
他站起身,走到台前。
“所以朕决定,推行‘新政监督员’制度。每县选三名百姓,由朝廷发俸禄,专门监督新政执行。他们可以直接给朕写信,不必经过地方官府。”
“还要成立‘民情直达司’,孙账房兼任司长。百姓有冤,可以投信到这个衙门,朕每十日亲自查看一次。”
“另外,”他看向钱不多。
“《大明趣闻录》从下期开始,增设‘民情直通车’专栏,专门刊登百姓诉求。凡查实的问题,朕限期解决,并在报上公布结果。”
老秀才愣住了:“陛、陛下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朱昌寿认真道。
“但朕也有个要求。诸位乡亲,以后有事说事,有理讲理,别再聚众围宫了。你们这样一闹,真正该办的事反而耽搁了。”
王二牛带头喊:“陛下放心!俺们知道了!以后有事写信,绝不闹事!”
两千多人齐声高呼:“谢陛下!陛下万岁!”
声音震天动地。
朱昌寿看着下面那一张张从愤怒转为信任的脸,心里那枚铜钱,终于不再发烫。
他知道,这场民变,他赢了。
但赢的代价是,严敬潼,该出最后的牌了。
民变平息,百姓散去。
朱昌寿回到乾清宫,还没坐下,怀里的三枚铜钱突然同时发烫,烫得他龇牙咧嘴。
他掏出来一看,三枚铜钱竟然自己裂开了,裂痕组成三个字:戌、时、危。
“戌时......”朱昌寿心头一紧,“今晚七点到九点?危?”
他立刻召锦衣卫指挥使:“严府今晚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指挥使低声道。
“严阁老一个时辰前回府后,闭门谢客。但据内线报,后门进了三拨人,有京营将领,有宗室代表,还有几个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老严这是要玩黑的?”
正说着,徐桀卯急匆匆进来。
“陛下!刚得到密报,严敬潼之子严世德,三日前从江南秘密回京,带回了三百死士。”
“三百死士?他是想在京城搞恐怖袭击?”
“恐怕不止。”徐桀卯脸色凝重,“臣还查到,京营右卫指挥使,今夜当值宫门。而他是严阁老的妻侄。”
朱昌寿明白了。
民变是幌子,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旺财。”
“奴婢在。”
“通知铁柱,让他带的五百新军,今晚在玄武门外隐蔽待命。记住,穿便衣,别打草惊蛇。”
“传苏婉儿,让她把技术学院那些‘防卫性发明’,就是上次喷辣椒水的那种,全部运到乾清宫周围。”
“再传周三巧,告诉他,朕要借他那台‘实验失败品’,就是会冒七彩烟那个,今晚放到奉天殿顶上。”
旺财一一记下,忍不住问。
“陛下,那七彩烟......”
“信号弹。老严不是喜欢玩阴的吗?朕就给他放个烟花看看。”
他走到窗前,夕阳西下,暮色渐浓。
戌时快到了。
“对了,让钱不多今晚别睡,准备好纸笔。明天的头条标题朕都想好了。”
他转身,眼里闪着光:
《严阁老深夜献礼,陛下笑纳三百俘虏》。
窗外,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
黑夜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