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的阴雾被黑红煞气搅成沸腾的漩涡,老槐树粗壮的骨爪穿透雪女冰盾的刹那,淡蓝阴冥之气如碎玉般崩裂四溅,在寒风中簌簌消散。
徐婉的身影在煞气侵蚀下愈发透明,帷帽早已被气流掀飞,苍白的脸颊上爬满蛛网状的黑红纹路,冰蓝色瞳孔里最后一丝清明被绝望所吞噬。
她想再唤一声“林护院”,喉咙却被涌入的阴煞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
周身雾气在骨爪攥握下快速收缩,化作缕缕黑烟被老槐树的树洞强行拖拽,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寅虎动了!
此前崩散的数十条赤色锁链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条纤细却凝实的勾魂锁链,链身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墨青色幽冥之力,如一道闪电划破阴雾,竟同时洞穿了即将被吞噬的雪女残魂与老槐树的躯干!
残魂黑雾顷刻间被勾魂锁链汲取殆尽,老槐树上汹涌的黑红煞气更是如鲸吞般涌入其中,不过三息之间便被锁链吞噬,紧接着一部分经过锁链提纯的黑红色煞气自链条末端反哺给寅虎。
她玄甲上的暗纹瞬间亮如白昼,赤色锁链竟是又缩小了一圈,在煞气滋养下愈发凝练,链尖凝结出细碎的冰碴,其上幽火灼灼跳动,冰火交织的异象透着诡异而致命的美感。
“咦?阴火玄冰?!寅虎你晋升超凡高位了?”
林野目光锐利,丝毫未在意失去阴煞之气后化作灰烬飘散的老槐树,反倒紧盯着锁链链尖的异象,语气里满是惊讶。
超凡阴物分初、中、高三个阶段,初位凝阴成煞,中位聚煞成兵,高位煞兵蕴灵。初步掌握阴气衍生的其他元素变化,正是高位超凡阴物的显着特征。当彻底逆阴还阳后,便是阴兵二阶——勾魂使。
可不待寅虎回应,异变陡生!
就在雪女残魂湮灭的位置,空间突然如镜面般碎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
淡蓝色的空间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周围原本消散的阴煞雾气被强行拉扯,在裂纹中央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痕。
那光痕渐渐扩大,最终化作一道高约三米的光门,门框上泛着晶莹的冰晶纹路,门后隐约能看到一座冰雪覆盖的山脉,轮廓模糊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光门凝实的刹那,冰雪山脉的寒气穿透空间壁垒扑面而来,连黑松林残存的阴煞都被冻得凝结成霜。
林野握紧手中的清泉九曲枪,指腹摩挲着冰青色枪身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炽热,再也顾不得询问寅虎的状态。
“快,这扇门维持不了多久,我们赶紧进去!”
话罢,他一把扯下车头悬挂的晴冥娃娃与雪冥娃娃,连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都未曾顾及,径直朝着光门疾奔而去。
这自行车是基地车在副本规则下的转化形态,作为腕表空间绑定的初始载具,即便遗失在副本中,待他脱离年代文副本时,也会自动返回副本入口,无需担忧。
穿过光门的瞬间,林野只觉一阵轻微的眩晕,周身压力骤然变化。
眩晕感褪去的瞬间,刺骨的寒风裹着雪粒砸在脸上,带着松木的冷香与冻土的湿味。
他抬头望去,脚下是覆盖着薄雪的山腰,黑绿色的针叶林密密麻麻地扎根在冻土中,枝桠上积着的雪块偶尔坠落,发出 “簌簌” 的轻响。
往山下望去,两三处村落依偎在山谷间,土坯墙被白雪覆盖,只露出半截灰褐色的墙根,几户人家的烟囱里飘出淡青色的炊烟,在冷空气中拉成细长的线,隐约能听见孩童的嬉闹声顺着风飘上来,混着木柴燃烧的 “噼啪” 声,透着一股未被打扰的、原始的烟火气 —— 这与公路上的危机四伏、副本里的规则束缚截然不同,是真正的“原生世界”。
而寅虎的身影却不知所踪。
“野哥,基地车怎么办?”
白荼似是想起什么急忙询问道,他此刻仍是人类少年的外貌,眉宇间满是少年人的手足无措。
“别慌。”
林野神色淡定,示意他稍安勿躁:“寅虎已经回到白骨噬魂罐里了,至于基地车,此刻应该就在副本入口,短时间内无碍。”
说话间,他低头打量自身。
背上的猎枪已然消失,手腕上的腕表也不见踪影,就连手中的九曲长枪,表面也不再有青光流转,仿佛成了一把寻常利器。
怀中的两只布偶更是彻底失去灵动感,此前的特殊能力尽数消失。好在他被压制的体质属性已然完全恢复,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野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又要怎么回去?”
白荼仍是满心忐忑,这种骤然置身陌生世界的感觉,就像普通人突然踏上火星,根本无从适应。
“不急,我们先去山下的村庄看看。”
林野将两只布偶塞进工装怀里,触感间发现裹在里面的烈焰斗篷也彻底失去光泽,成了件普通的绸缎斗篷。显然,这都是原生世界规则修正的结果。
下山途中,林野才缓缓解释:“我们现在已经来到雪女身后的原生世界,区别是这次没有系统任务,没有预设身份,也不会得到求生系统的任何帮助。”
他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郑重:“而且我们只有一天半的时间留下空间锚点,一旦年代文副本的三天时限到期,即便我们身处这个原生世界,求生系统也会强行将我们送回副本入口。”
听到这话,白荼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半:“那就好,我刚才还在想咱们要怎么回去呢。”
他顿了顿,又好奇追问,“野哥,我们要如何留下那个锚点?”
说话间,两人已然找到一条蜿蜒的山路,山脚下的村庄愈发清晰。
“很简单。”
林野拍了拍怀里的布偶,饶有兴致地考校白荼:“之前我就说过,雪女既是污染源,也是原生世界的空间锚点。她虽保留着部分徐婉的记忆,却也混杂着其他亡者的记忆碎片。正是这股斑驳杂乱的原生世界记忆聚合体,在某种未知的情况下污染了公路规则,才催生了最初的雪女。”
“现在雪女已经消散,但我们手里握着与她关联极深的雪冥娃娃,还成功进入了这个原生世界。你觉得下一步该如何重新留下空间锚点?”
白荼脚步一顿,歪着小脑袋盯着林野怀里的雪冥娃娃看了许久,眸子微微发亮,不太确定地说道:“野哥,是不是要让这两只布偶和这个世界‘连上关系’啊?”
他指尖轻轻戳了戳雪冥娃娃粗糙的布料,回忆起之前在年代文副本里的场景:“雪冥娃娃本就和雪女的规则能力有关,现在雪女消散了,它们说不定能‘接’上雪女留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只要让它们碰到和那些记忆有关的东西,就能留下锚点了?”
林野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抬手揉了揉白荼的头发:“你只说对了一半。”
他从怀里掏出雪冥娃娃,指尖划过布偶上绣着的淡蓝“雪”字:
“这只雪冥娃娃是雪女规则的具象化道具,本身就与雪女、原生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它绝不能再沾染记忆,否则会再次化作诡异,而且有具体载体的诡异,可比雪女可怕得多。”
闻言,白荼面露骇然之色,下意识后退几步,拉开了与雪冥娃娃的距离。
“呵呵呵,也不用这么害怕。”
林野失笑:“作为被求生系统‘认证’的求生道具,它没那么容易被杂念污染。”
说到这里,他不再卖关子,径直全盘托出:“据我所知,诡异的规则通常源自原生世界,所以这雪冥娃娃本身,其实也能算是一个简易的空间锚点。”
“啊这……”
白荼回头望了眼身后的雪山,似懂非懂:“可是这样的话,这个原生世界的冰雪规则会不会缺失?”
林野笑着摇了摇头:“世界规则可不是我们寻常认知的样子。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世界规则就像一本书,人们获取了书中的知识,书本身会缺失这部分内容吗?”
白荼盯着林野的眼睛看了两秒,突然一拍手心,眸子亮得像落了星光:“我懂了!世界规则就像书里的字,雪女只是‘抄’走了其中一段关于冰雪的内容,书本身还是完整的!雪冥娃娃是那页‘抄本’,咱们拿着抄本找‘原书’对应的段落,就能留下标记——也就是锚点!”
“开窍得还挺快。”
林野笑着把雪冥娃娃从怀里取出:“不过不用找‘原书’,雪冥娃娃本身就是‘抄本’与‘原书’的连接点。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熟悉’这个世界里其他规则的自然气息,甚至是村民家里的烟火气。等它重新亮起光泽,锚点就算稳住了。”
说话间,两人已然踩着薄雪走到山脚下。
当这两位奇装异服的外来者出现在村口时,立刻引起了村民们的警惕。
很快,三五个手持锄头、砍柴刀的村中精壮便围了上来。
为首的壮汉眉头紧锁,嘴里吐出一串晦涩难懂的音节,既不是林野和白荼听过的任何语言,也没有清晰的语义逻辑,更像是喉咙里滚动的浊音与舌尖弹动的轻响交织:“嗬啦呜嘎,哒噜啵哟?”
话音落下,其他村民也跟着附和,音节杂乱却透着一致的警惕,有人还举起锄头往前递了递,示意两人退后。
“野哥,他们说啥呢?完全听不懂啊!”
白荼顿时有些慌,下意识往林野身后缩了缩。
林野倒是一脸镇定,显然早料到原生世界可能存在语言壁垒。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九曲枪,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同时从怀里掏出之前在年代文副本里没吃完的压缩饼干,撕开包装露出金黄色的饼块,朝着为首的壮汉递了过去。
食物的香气在冷空气中快速弥漫,村民们的眼神明显松动了些。
为首的壮汉眉头紧锁,盯着他递过来的压缩饼干,又扫了眼他放下长枪的双手,再看了看躲在身后、一脸无害的少年白荼。接着与身后的几个村民低声交谈了几句,音节急促却没再往前逼近。
最终壮汉犹豫了片刻,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粗糙的手掌接过饼干,凑到鼻尖深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气在冷空气中格外浓郁,他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原本紧绷的嘴角稍稍松弛。他用更缓慢、更清晰的音节说了一句什么,虽然听不懂,但眼神里的敌意淡了大半,还抬手拍了拍林野的胳膊,像是在确认他没有恶意。
“应该是问我们来干嘛。”
林野推测道,指了指天上的雪,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做出喝水、吃饭的动作,再指向村后的方向比划着:“找水找吃的,借住一晚就走。”
白荼连忙跟着模仿,一边比划一边点头,脸上挤出无害的笑容。
村民们见状,相互对视了几眼,为首的壮汉终于放下了锄头,朝着村里的方向挥了挥手,嘴里又喊了一句简短的音节,像是在带路。
接下来的这一天,林野借着帮壮汉劈柴、修补篱笆的间隙,凭借前世闯荡原生世界的经验,将对方教的当地土话记了大半,整体上和他曾学过的某处古武世界语言相差不大,已然能够简单与村民进行交流。
暮色渐沉时,村中里正裹着件打了补丁的厚棉袄走来,手里攥着个烤得焦香的红薯,外皮还沾着细雪,见了林野二人便停下脚步,搓着冻红的手笑问:
“二位小哥,昨夜在此处歇得可还习惯?只是不知,你们这是打哪来啊?”
林野闻言站直身子,先拱手行了个浅礼,才用刚掌握的语言不急不缓回道:
“里正叔客气了。这是幼弟厉荼,在下厉飞雨,我兄弟二人自南方而来,路遇这场大雪难行,幸得贵村收留歇脚,多谢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