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柴房门的瞬间,晨光“唰”地涌了进来,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凉,恰好照亮门口蹲坐的身影。
猫妖掌柜支着下巴,手肘搭在门槛上,尾巴慢悠悠地圈在脚踝,尾尖还沾着片枯黄的干草,显然是在这儿蹲了许久。
听见门轴转动的声响,他耳尖几不可察地抖了抖,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慌乱。
——显然没料到会被撞破,忙不迭直起身,尾巴尖悄悄蹭掉了那片干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掌柜的。”凌尘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
他抬手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枚中品灵石,指尖捏着灵石轻轻转了半圈。
灵石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乳白光晕,连细小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想向掌柜讨个方便。”
猫妖掌柜的目光却早飘到了凌尘身后,落在那只亦步亦趋的小妖身上。
小家伙正仰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尾巴尖怯生生地卷成个小圈,连绒毛都绷得有些紧。
见此情景,猫妖顿时笑眯了眼,琥珀色的瞳仁里漾着暖意,连声音都软了几分:
“是想让我帮你照看这小家伙吧?”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尾尖扫过门框,带起阵细不可察的轻尘。
“这可不算便宜活儿,客官确定出得起价?”
凌尘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稳:“掌柜的,出个价吧。”
猫妖却摆了摆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连耳尖都微微耷拉下来,透着几分熟稔:
“我知道客官不缺灵石。”
他弯腰凑到小妖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
小家伙却机灵得很,“嗖”地往凌尘腿后缩了缩,只露出半只眼睛偷偷打量他。
这模样引得猫妖低笑出声,胸腔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照顾一天,客官看着给就好。
我后厨刚烤了鱼干,油润润的,保准把它喂得油光水滑,等你回来,还你个圆滚滚的小家伙。”
凌尘这才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他再次抬手,从袋子里又摸出三枚中品灵石,连同手里那枚一起,轻轻放在旁边的木桌上。
四枚灵石碰撞的瞬间,发出“叮”的脆响,像玉珠落盘,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亮,久久回荡:
“掌柜看着照看便是。若是不够,再说。”
说完,他转过身,缓缓蹲下身子,与小妖平视。
晨光落在他绣着暗紫色魔纹的黑袍上,竟驱散了几分戾气,柔和了衣料的暗沉,连魔纹上细密的针脚都看得清晰。
“白天我要出去办点事。”
他声音放得极轻,几乎要融进晨光里,像羽毛拂过心尖。
“地方可能有点危险,不好带你在身边。”
指尖悬在小妖耳边半寸处时,他又顿住了——怕自己掌心的凉意吓着它,最终还是轻轻收了回来,落在身侧。
小妖歪着脑袋,毛茸茸的耳朵轻轻晃了晃,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然后抬起小爪子,轻轻扒了扒他的裤腿,肉垫蹭过布料,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你就乖乖在客栈里待着。
”凌尘耐心地比划着,指尖在空气中画了个圈,稳稳圈住客栈的方向。
“要是肚子饿了,就去找掌柜,他会给你吃的——瞧见没?就是那个尾巴刚才沾着干草的掌柜,他可好了。”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我很快就回来,回来给你带蜜饯吃。昨天在柜台前,你盯着那罐梅子蜜饯看了好一会儿呢,我记着。”
小妖盯着他的指尖看了会儿,忽然晃了晃尾巴,然后凑上前,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柔软的绒毛扫过皮肤,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它还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哼。
像小猫撒娇似的,仿佛把他的话全听明白了,也全应下了。
猫妖在一旁看着,见小妖对凌尘这般依赖,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
他转身从柜台后摸出块干净的棉布,仔细铺在旁边的长凳上,拍了拍凳面:
“放心去吧,保准等你回来,还你一只胖乎乎、精神头十足的小家伙。”
凌尘推开客栈木门时,晨光正漫过街道的青石板,在他身后拖出道长长的影子。
门轴“吱呀”轻响未落,他脸上最后一丝柔和便已褪去,唇角抿成冷硬的直线,眼底那点藏着的暗红渐渐浮上来,像浸了血的冰。
他没有回头,脚步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沉稳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节点上。
黑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扫过地面,带起的风里。
那股被妥帖收敛的魔族气息正丝丝缕缕地往外渗。
——不是刻意释放,更像某种本能的苏醒,像沉睡的猛兽终于睁开了眼。
街角的风忽然变得凛冽,卷着墙根的枯叶擦过他的靴底。
凌尘抬手理了理衣襟,指尖掠过领口暗绣的魔纹时,指节微微收紧。
那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在晨光下泛着极淡的红光,将周遭游弋的低阶妖魔气息震得退开三尺。
有只刚化形的鼠妖从巷口探出头,瞥见他眼底的暗芒,吓得“吱”一声缩回了阴影里。
越靠近角斗场,空气里的血腥味便越浓,混着铁锈与汗臭,像层黏腻的薄膜贴在皮肤上。
凌尘的呼吸渐渐沉了下去,胸腔起伏间。
那股属于魔族的杀伐气彻底挣脱了束缚,不再是若有似无的威慑,而是成了实质的锋芒。
——黑袍边缘的金线仿佛被血浸透,耳尖微翘的弧度染上冷厉,连走路的姿态都变了,步幅更稳,落脚更重,带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守在角斗场入口的两名狮妖侍卫原本正打着哈欠,见他走近,猛地挺直了腰板,瞳孔骤缩。
他们能感觉到那股气息——不是寻常魔族的暴戾,而是更沉、更冷的东西,像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刀,钝重却致命。
“请……请进。”左边的狮妖结结巴巴地侧身,手按在刀柄上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紧张。
凌尘没有看他们,径直穿过拱门。踏入角斗场的瞬间,喧嚣与呐喊像潮水般涌来,震得耳膜发疼。
沙场上,两名妖魔正打得血肉模糊,观众席上的叫好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站在阴影里,目光扫过血腥的沙场,又落在高台上那几个气息阴沉的身影上。
此刻的他,周身气息已与场内最凶悍的魔族无异,眼底的暗红彻底铺开,像燃着两簇幽火。
收敛的锋芒尽数出鞘,连指尖划过袖袋里的令牌时,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
他想,唇角勾起抹极淡的冷笑,混着场内的血腥气,散在燥热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