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寒渊那夜如同噩梦般的警告,言犹在耳。沈怜星在极致的恐惧和忧虑中,度过了接下来的几日。
她更加沉默,更加顺从,每日里除了去东厢房麻木地赶制那仿佛永远也绣不完的屏风,便是待在自己的院落里,不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甚至连对桃花和魏嬷嬷,都不敢流露出过多的关切,生怕一个不慎,便会为他们招来灾祸。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绷紧到了极致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日午后,她正在东厢房内对着那幅重新拆绣的夏荷图发呆,指尖的针眼依旧密布,隐隐作痛。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桃花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的呼喊:“小姐!小姐!不好了!”
沈怜星心中猛地一沉,手中的绣花针差点掉落。
她强自镇定,放下针线,看向跌跌撞撞冲进来的桃花:“何事如此惊慌?”
桃花跑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手里紧紧攥着一封皱巴巴的信,声音带着哭音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小姐……是……是苏家表少爷派人悄悄送来的急信!信上说……说咱们在江南的生意……出……出大事了!”
沈怜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表兄苏清远!
宫寒渊那晚警告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一把夺过桃花手中的信,飞快地展开。
信是苏清远亲笔所写,字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潦草急促,甚至能透过纸背感受到写信人当时的焦灼和愤怒:
【怜星表妹如晤:
事急!月余以来,吾于江南各处生意突遭不明势力联手打压!官府刻意刁难,漕运无故扣押货船,合作多年的商号纷纷毁约,甚至连钱庄也突然催缴巨款!多方受阻,资金链已然断裂,库房积压,伙计人心惶惶……不过旬月,吾辛苦经营多年之基业,竟已濒临破产之边缘!此绝非寻常商业竞争,背后必有黑手操纵,其势汹汹,来者不善!吾多方查探,线索皆隐晦指向……京城。表妹在京中,可曾听闻什么风声?或……是否得罪了何方权贵?盼速回音,迟则恐无力回天矣!兄清远字。】
信纸从沈怜星颤抖的手中滑落,飘然坠地。
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住。
濒临破产!多方打压!线索指向京城!
还能有谁?!除了那个昨夜刚刚用表兄安危警告过她的男人,还有谁能有如此通天的手段,在短短时间内,将她表兄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的生意打击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巧合!这绝不是巧合!这是宫寒渊对她赤裸裸的示威和惩罚!
他在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告诉她,他所说的“牵连”绝非虚言!
他不仅可以掌控她的自由,折磨她的精神,更能轻而易举地摧毁她在意的一切,将她所有的外援和退路,都彻底斩断!
一股冰冷的、绝望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岩浆,在她胸腔里剧烈地翻涌、冲撞!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如此狠毒?!表兄何其无辜!那些生意,是表兄多年的心血,也是她暗中积蓄力量、意图将来安身立命的重要依托啊!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表少爷信上说什么了?”
桃花看着沈怜星摇摇欲坠的样子,吓得连忙扶住她,带着哭音连声追问。
沈怜星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再次弥漫开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怒骂。
她不能慌,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她扶着桃花的手臂,深深地、艰难地呼吸着,试图平复那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然而,那双原本已经有些麻木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了两簇冰冷的、带着恨意和决绝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