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星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反手紧紧关上了房门,仿佛要将外面那座吃人的府邸和那个心思难测的男人一同隔绝在外。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手中那个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油纸包。
桃花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紧攥着纸包、指节发白的手,担忧地低唤:“小姐……”
沈怜星没有回应,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小小的纸包上。
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就着明亮的烛火,再次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打开了油纸。
那几样东西——颜色暗沉的药渣、干枯的“鬼灯笼”花瓣、沾染了微弱毒息的棉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跳跃的烛光下,如同揭开了一场阴谋的冰山一角。
这些确实是能指向柳氏下毒的部分证据!
虽然不足以直接钉死柳氏,但若能找到经手之人,或者与母亲体内的毒素相互印证,至少能撕开一道口子,让柳氏无法轻易脱身!
有了这个,她就不再是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却毫无办法的弱女子!
她可以想办法,可以暗中调查,甚至可以……以此为筹码,与柳氏周旋,为母亲争取一线生机!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烛火,在她冰冷绝望的心底摇曳生辉。
然而,这激动和希望仅仅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一股更深的、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宫寒渊……他为什么要给她这个?他明明可以冷眼旁观,看着她痛苦挣扎,看着她绝望无助,这似乎才更符合他那暴戾阴鸷、以他人痛苦为乐的性格。
可他偏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递给了她这把或许能打开生门的、残缺的钥匙。
这绝非善意。沈怜星对此毫不怀疑。
那么,是为什么?是怜悯?不,那个男人字典里没有这个词。是突然的心血来潮?似乎也不像。
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交易。
他给她证据,让她看到一丝扳倒柳氏、拯救母亲的希望,然后呢?他想要她用什么来交换?是更加温顺的服从?是放弃所有反抗的念头?还是……其他她尚未知晓的代价?
他将这证据如同施舍乞丐般丢给她,姿态轻蔑,仿佛在说:看,杂家能给你希望,也能随时收回。你的命运,你母亲的命运,始终牢牢攥在杂家手中。
这根本不是帮助,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更令人齿冷的掌控和玩弄!
他让她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光亮,却又将这光亮的开关握在自己手里,让她永远无法真正摆脱他的阴影。
手握证据,沈怜星的心却比刚才在马车里哭泣时更加冰冷。
她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连骨髓都在战栗。
她看着烛光下那些无声的证物,仿佛看到了宫寒渊那双深不见底、充满算计的眸子。
她就像一只被他捏在掌心的小虫,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他设定的轨迹。
“小姐……这东西……我们该怎么办?”桃花看着沈怜星变幻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怜星沉默了很久,久到烛火都微微跳动了一下。
她终于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油纸重新包好,动作缓慢而坚定,仿佛在完成一个重要的仪式。
“收起来。”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平静,却比哭泣更让人心头发紧,“找个最稳妥的地方,藏好。”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现在还不行。”沈怜星打断她,眼神锐利而清醒,“这证据来得太容易,也太诡异。在没有弄清他的真正目的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很可能救不了母亲,反而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她将那个小小的油纸包紧紧握在手心,那坚硬的触感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这不是通往自由的门票,而是一道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枷锁。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在这布满陷阱的钢丝上,寻找那唯一的、渺茫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