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寒渊说完那四个字后,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不值得在意的、碍眼的尘埃。
他转身,步履沉稳,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走出了书房,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咔哒”一声轻响,如同落锁,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也仿佛将她最后一点生机关在了门外。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她一人,以及空气中那仿佛更加浓郁了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沈怜星却依旧维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久久无法动弹。
冰冷的寒意从身下的石板不断渗入体内,顺着脊椎攀爬,却远不及她心中的冰冷万一。
那“下不为例”四个字,如同带着倒钩的毒刺,深深扎进她的脑海,每一次回想都带来一阵新的战栗。
他走了,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除了那些足以让人精神崩溃的警告)。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并且再也无法挽回。
之前的恐惧,多源于他的暴戾和喜怒无常,源于他对她身体的伤害和生命的威胁。
而此刻,一种更深层次、更令人绝望的恐惧,如同最顽固的藤蔓,深深扎根于她的心底——那是他对于她精神世界的绝对掌控和精准打击。
他洞悉她的每一次试探,看穿她的每一个谎言,甚至连她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好奇和微弱反抗的念头,都仿佛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如同摊开的书页任他翻阅。
他不再仅仅是用武力囚禁她的身体,更是用这种无处不在的、精准的洞察力和那悬而未决的惩罚,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意志之下,剥夺了她最后一点试图保留自我的空间。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牢牢缠住的飞虫,越是挣扎,那粘稠的丝线就缠绕得越紧,直至彻底窒息,连灵魂都被束缚。
这座督公府,不再仅仅是一座物理上的牢笼,更变成了一座无形的、由他的意志构建的精神监狱,无处不在,无路可逃。
她该怎么办?顺从?那意味着彻底放弃自我,成为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欲望、只为他而存在的行尸走肉,甚至连恐惧都需要按照他允许的方式表达。
反抗?今夜的经历已经血淋淋地证明,任何试图窥探、试图反抗的行为,在他面前都如同儿戏,只会引来更深的禁锢和更可怕的、直指灵魂的警告。
她连自己脑海中的念头,似乎都无法完全隐藏,仿佛随时都会被他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穿。
前途一片黑暗,看不到丝毫光亮。
她被困在这里,身体被禁锢,精神被压制,连呼吸都仿佛需要得到他的默许。
这种全方位的、令人窒息的掌控,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双腿依旧发软,只能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勉强站立。
她环顾着这间充满了他的气息、象征着权力与秘密的书房,只觉得这里比任何地方都更加可怕,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他审视的目光。
她一步步,踉跄地挪到门边,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扇仿佛重若千钧的门。
门外,夜色依旧浓重如墨,寒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阴霾与沉重,反而让她觉得连这夜色都成了他囚笼的一部分。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间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与希望的幽深书房,然后如同逃离魔窟一般,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自己那座华丽而冰冷、同样是他所赐予的院落跑去。
每一步,都感觉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影随形,紧贴在后背。
每一步,都感觉那“下不为例”的警告在耳边尖锐地回响,敲打着脆弱的神经。
每一步,都感觉这座无形囚笼的栅栏,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变得更加坚固,更加令人绝望。
何日是头?她不知道。或许,从她踏入这座府邸的那一刻起,尽头就已经消失。或许,永远都不会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