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连夜冒雨下山,次日晌午,带着七八个健壮的庄户和担架赶了回来。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昏迷的老者抬上担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日落前将他安全地送回了庄子。
沈怜星将老者安置在内院一间僻静的厢房,亲自照料。她不敢动用庄子里的普通大夫,怕走漏风声,也信不过他们的医术。
老者的伤势和体内的毒,只能由她一手处理。
连续三日,沈怜星几乎不眠不休,守在老者床边。她每隔两个时辰便为老者施针一次,疏通经络,逼出瘀血,压制毒素。
用的药材也都是她药囊里最好的存货,以及这次上山新采的几味灵药。
到了第四日清晨,老者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的瞬间,沈怜星恰好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
四目相对,沈怜星看到了一双深邃如古井、锐利如鹰隼的眼眸,那里面没有重伤初醒的迷茫,只有历经沧桑的沉淀和洞察世事的清明。
“是……你救了老夫?”老者的声音嘶哑干涩,却自带一股威严。
沈怜星放下药碗,上前扶他微微坐起,恭敬答道:“晚辈前日山中采药,偶遇前辈遇险,力所能及,不敢言救。”
老者目光扫过自己身上被妥善包扎的伤口,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被暂时压制的毒素和那几处关键穴位上残留的针意,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自己的伤势和所中之毒,自己最清楚,能在那等情况下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并处理得如此得当,这少女的医术……“你师承何人?”老者直接问道。
沈怜星如实相告:“家师乃江南归隐之人,名号‘青囊客’。”
“青囊客?”老者微微蹙眉,似乎并未听过此名号,但观其针法用药,绝非寻常野路。“你用的针法,颇有古意,是谁教你的?”
“是家师所授《灵枢针经》残卷中的一套保命针法。”沈怜星答道。
老者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他接过沈怜星递来的药碗,嗅了嗅,眼中赞赏之色更浓:“用药精准,君臣佐使,搭配得宜。小姑娘,年纪轻轻,有此造诣,难得。”
沈怜星心中微喜,却依旧保持谦逊:“前辈过奖了。晚辈才疏学浅,于前辈体内之奇毒,至今未能分辨,只能勉强压制,实在惭愧。”
老者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傲然:“‘碧落黄泉’,若是能被你轻易解了,也就不配称为天下奇毒之一了。”
碧落黄泉!沈怜星心中一震,她在师父的毒经残篇上见过这个名字,据说此毒源自西域,无色无味,中毒者初期无异状,毒性会缓慢侵蚀五脏,最终在极致的痛苦中衰竭而死,无药可解……至少,记载上是这么说的。
“那前辈您……”沈怜星担忧地看着他。
“老夫自有压制之法。”老者不欲多言,转而问道,“你救老夫,所图为何?”
沈怜星闻言,立刻后退一步,敛衽行礼,神色诚恳至极:“晚辈不敢有所图谋。只是医者本分,见死不能不救。况且……”
她抬起头,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忧虑与渴望,“晚辈母亲身染重疾,缠绵病榻十年,晚辈遍寻名医,束手无策。见前辈风骨,必是当世高人,晚辈斗胆,恳请前辈施以援手,救救家母!晚辈愿付出任何代价!”
说着,她竟是双膝一屈,便要跪下。
老者袖袍微微一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托住了她,没让她跪下去。
“你母亲何在?”老者问道。
沈怜星连忙引老者去了苏秦月的房间。老者并未把脉,只是远远看了几眼苏秦月的气色,又问了几个问题,便示意沈怜星出来。
回到厢房,老者沉吟片刻,道:“你母亲之病,非比寻常。沉疴日久,五脏俱损,更有……”
他顿了顿,看了沈怜星一眼,“罢了,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你想救你母亲,光靠你现在的医术,还不够。”
沈怜星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心脏砰砰直跳。老者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小姑娘,你救老夫一命,老夫便还你一段机缘。你可愿拜老夫为师,继承老夫之衣钵?”
沈怜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神秘老者,其医术显然远在师父“青囊客”之上,甚至可能知晓母亲病情的真相!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没有任何犹豫,再次郑重行礼,声音清晰而坚定:“弟子沈怜星,愿拜前辈为师!请师父受弟子一拜!”
这一次,老者没有阻拦,受了她的拜师礼。“老夫姓墨,名千秋。世人皆称‘鬼医’。”
老者淡淡道,“你既入我门下,当知我门规。一,不得恃技敛财,为祸苍生;二,不得欺师灭祖,背叛门庭;三,医道无止境,需勤勉不辍,心怀仁念。你可能做到?”
“弟子谨遵师命!定不负师父教诲!”沈怜星恭敬应道。
墨千秋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你既有《灵枢针经》的基础,便从为师最得意的‘鬼手十三针’开始学起吧。此针法,活人能肉白骨,死人能……哼,日后你便知晓。”
鬼手十三针!沈怜星曾在师父的只言片语中听过这个传说般的名字,据说有逆转生死之能,乃是针灸之术的巅峰!
她没想到,自己竟有如此机缘!机遇,总垂青于有准备且心怀善念之人。
这场深山的巧遇,这次不顾危险的施救,为她打开了通往医学至高殿堂的大门。
她知道,救回母亲的希望,又多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