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蝗过境与护苗心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炽烈，晒得灵田上的黑土微微发烫。李长生蹲在田埂边，手里捏着一块浸了清水的棉布，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株灵苗的叶片。
经过两日的生长，灵苗已长到近半尺高，原本的两瓣子叶旁，又抽出了几片嫩绿的新叶，叶片上的金色纹路愈发清晰，像是一条条游动的小蛇，源源不断地将天地间的灵气导入苗根。更让他欣喜的是，灵苗的根系在土壤下悄悄蔓延，已能隐约感觉到与灵田土壤的微妙联系——仿佛每一寸泥土都成了灵苗的触角，能敏锐地捕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照这个速度，怕是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抽穗了。”李长生喃喃自语，指尖拂过叶片，感受到其中澎湃的生命力，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了些许。
自从那日郡城巡察使离开后，村里倒是平静了许多。村长按照约定，将仓库里仅存的半篓聚灵草给了他。李长生将聚灵草捣碎，混入清水，每日清晨浇灌在灵田边缘，虽然聚灵效果微弱，但足以让他缓慢恢复灵力。这两日，他除了必要的休息，几乎所有时间都守在灵田边，一边熟悉“芒种”法门中记载的灵植养护术，一边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意外。
“长生哥，在家吗？”
院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李长生抬头，见是邻居家的阿翠。阿翠比他小两岁，梳着两条麻花辫，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几个刚蒸好的灵米糕。
“是阿翠啊，进来吧。”李长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阿翠走进院子，目光习惯性地往灵田瞥了一眼，当看到那些长势喜人的灵苗时，眼睛亮了亮：“长生哥，你家的灵苗长得真好啊，比我家的壮实多了！”
她家的灵田就在李长生家隔壁，种的是最普通的青灵稻，此刻才刚抽出寸许的嫩芽，与李长生家的灵苗相比，确实显得有些瘦弱。
“运气好罢了。”李长生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才不是运气呢。”阿翠把竹篮递过来，“我娘蒸了些灵米糕，让我给你送几块。她说你一个人忙活太辛苦，得补补。”
竹篮里的灵米糕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带着一丝微弱的灵气。李长生心中一暖，接过竹篮：“替我谢谢婶子。”
“不客气。”阿翠看着灵苗，忽然压低声音道，“长生哥，你听说了吗？昨天西边的柳木村遭了灾，说是来了一群青蝗，把他们村的灵田啃得精光，连苗根都没剩下。”
“青蝗？”李长生眉头一皱。
青蝗是修仙界常见的灵虫，本身无甚灵智，却对灵植有着近乎疯狂的贪婪。它们通常成群结队出现，所过之处，灵田尽毁，就算是修士出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清除，算得上是灵农的一大噩梦。
“是啊，听说是柳木村的人没看好灵田结界，被青蝗钻了空子。”阿翠脸上带着后怕，“村长已经召集了村里的壮丁，说要加固咱们村的防御结界，还让各家都准备些驱虫粉，以防万一。”
李长生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自家的灵苗。这些灵苗灵气充沛，对青蝗的吸引力恐怕比普通灵植大得多，若是真被青蝗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李长生道。
“那我先回去了，我娘还等着我帮忙晒驱虫粉呢。”阿翠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阿翠走后，李长生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快步走到灵田边缘，仔细检查着周围的简易结界。这结界是父亲生前布下的，用的是最普通的阵旗，只能阻挡些寻常野兽，对付青蝗这种灵虫，根本起不到作用。
“必须想办法加固结界。”李长生咬了咬牙。
他翻出父亲留下的一个旧木箱，箱子里装着些零散的法器碎片和几张泛黄的阵图。李长生在里面翻找了半天，只找到三张“聚气符”和一块残缺的“镇灵木”。
聚气符能汇聚周围的灵气，勉强能增强结界的威力；镇灵木则有安神定灵的效果，或许能稍微掩盖灵苗的灵气波动，减少对青蝗的吸引力。
“聊胜于无。”李长生拿着符纸和镇灵木，走到灵田四角。他按照记忆中父亲布置结界的方法，将镇灵木埋在灵田中央，又将三张聚气符分别贴在东、南、西三个方向的阵旗上，最后运转体内仅存的灵力，轻轻一点。
淡白色的灵光从阵旗上亮起，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整个灵田笼罩其中。光罩上萦绕着淡淡的灵气，虽然依旧单薄，但比之前确实稳固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李长生才稍微松了口气，刚想坐下歇会儿，就听到村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不好了！青蝗来了！青蝗进村了！”
李长生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朝着村口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那乌云移动速度极快，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腥气，还夹杂着村民们惊慌的尖叫。
“真的来了！”李长生心沉到了谷底，他转身抓起墙角的一把镰刀——这是他目前唯一能称得上武器的东西，又将剩下的半包驱虫粉揣进怀里，眼神死死地盯着那片快速逼近的“乌云”。
那根本不是乌云，而是数以万计的青蝗。它们通体青绿色，翅膀振动发出“嗡嗡”的巨响，每一只都有拇指大小，口器开合间，闪烁着寒光。
“快！启动护村结界！”村长的声音带着焦急，从村中心传来。
随着他的呼喊，村子边缘亮起一道淡青色的光幕，将整个云溪村笼罩其中。这是云溪村的护村大阵，是祖辈传下来的，虽然威力不强，但对付普通的妖兽和灵虫，还是能支撑一阵子。
“嗡嗡——”
青蝗群撞在了护村结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光幕剧烈地晃动起来，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大家别慌！往结界阵眼输送灵力！”村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各家看好自家的灵田，千万别让青蝗钻了空子！”
村民们虽然慌乱，但多年的相处让他们有着良好的默契。年轻力壮的男子纷纷跑到村边的阵眼处，将体内微薄的灵力注入其中；妇女和老人则守在自家灵田边，撒着驱虫粉，挥舞着农具，紧张地防备着。
李长生守在自家灵田前，心脏“砰砰”直跳。他能看到，不少青蝗被护村结界挡在外面，但也有一些漏网之鱼，顺着结界的缝隙钻了进来，朝着村里的灵田扑去。
“这边！这边有青蝗！”不远处传来阿翠的惊呼声。
李长生转头看去，只见十几只青蝗落在了阿翠家的灵田里，正疯狂地啃食着刚抽出的青灵稻嫩芽。阿翠拿着一把扫帚，慌乱地拍打，却怎么也赶不走那些青蝗。
“阿翠，让开！”李长生冷喝一声，握着镰刀冲了过去。
他虽然没学过什么功法，但常年劳作，身手还算敏捷。他瞅准一只青蝗，镰刀一挥，精准地将其劈成两半。绿色的虫液溅出，带着一股腥臭味。
有了李长生的帮忙，阿翠顿时镇定了不少，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扫帚拍打青蝗。两人合力，很快就将闯入阿翠家灵田的青蝗清理干净。
“谢谢你，长生哥。”阿翠喘着气，脸上满是感激。
“不客气，快回屋躲着，这里我来守。”李长生道。
阿翠摇了摇头：“不行，这是我家的灵田，我要和你一起守。”
李长生刚想再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家灵田方向，几道青色的影子闪过。他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只见七八只青蝗突破了他布下的简易结界，正落在自家的灵苗上，大口啃食着叶片！
“不好！”李长生脸色大变，顾不上阿翠，转身就往回跑。
这些灵苗是他的希望，是云溪村的希望，绝不能被青蝗毁掉！
他冲回灵田边，看到一只青蝗已经啃掉了一片灵苗的叶子，金色的叶脉断口处，正渗出淡淡的灵液。李长生目眦欲裂，一脚将那只青蝗踩烂，随即挥舞着镰刀，疯狂地劈砍起来。
“死！都给我死！”
他此刻的样子有些狰狞，眼中布满了血丝。每一只青蝗啃食灵苗的动作，都像是在他心上割了一刀。
阿翠也跟了过来，帮着清理青蝗。但青蝗越来越多，仿佛无穷无尽，刚清理掉一批，又有一批钻进来，两人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长生心急如焚，他看着那些被啃食的灵苗，叶片上的金色纹路变得黯淡，长势明显减缓，心中一阵刺痛。
他猛地想起“芒种”法门中记载的一段话：“灵种生于土，长于气，与耕者心神相连，可唤土之力，驱外邪。”
“土之力？”李长生心中一动，他尝试着将自己的心神沉入灵田，回忆着施展“芒种”时与灵田沟通的感觉。
起初，灵田的土壤毫无反应，仿佛只是普通的泥土。但随着李长生的心神不断沉入，体内仅存的灵力顺着双脚，缓缓注入土壤之中，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他能“看到”土壤下灵苗蔓延的根系，能“听到”土壤中微生物活动的细微声响，更能“感受到”灵田本身蕴含的那股厚重而温和的力量。
“就是现在！”李长生心中默念“芒种”二字，精神高度集中，对着灵田低喝一声：“起！”
刹那间，灵田的黑土仿佛沸腾了一般，猛地隆起一道道土埂，像是一只只手臂，朝着落在灵苗上的青蝗拍去。
“噗噗噗——”
那些青蝗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突然升起的土埂拍得粉碎，绿色的虫液混入黑土中，竟被土壤缓缓吸收，化作了滋养灵田的养分。
紧接着，更多的土埂在灵田中此起彼伏，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所有闯入的青蝗全部灭杀。不仅如此，这些土埂还延伸到灵田边缘，与那道简易结界融为一体，让结界的光芒瞬间明亮了几分。
李长生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撼。他没想到，“芒种”法术竟然还能调动灵田的土壤之力，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灵农术法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操控大地的神通。
“长生哥，你……你好厉害！”阿翠捂着嘴，眼中满是崇拜。
李长生回过神来，心中一阵狂喜，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刚才调动土之力，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灵力，现在的他，连抬手都有些困难。
而此时，护村结界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村外青蝗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甚至能看到一些体型稍大的青蝗，用口器啃咬着结界，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村长，结界快撑不住了！”有人绝望地喊道。
李长生的心再次揪紧，他知道，一旦护村结界被攻破，仅凭他这一小块灵田的土埂，根本抵挡不住数万青蝗的冲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鹤鸣。
那鹤鸣如同惊雷，带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原本疯狂撞击结界的青蝗群，竟像是受到了惊吓，瞬间停滞了下来。
李长生和村民们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驮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从云层中缓缓降落。
少女看起来十六七岁，容貌清丽，气质空灵，她手中握着一把玉笛，刚才那声鹤鸣，似乎就是她吹奏出来的。
白衣少女落在村口，目光淡淡地扫过青蝗群，玉笛轻挥，一道柔和的白光扩散开来。
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青蝗，在白光的照耀下，竟像是失去了力气，纷纷从空中跌落，翅膀耷拉着，再也无法飞起。
不过片刻功夫，数万青蝗就全部瘫软在地，失去了生机。
村民们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置身梦中。
白衣少女收起玉笛，走到护村结界前，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原本黯淡的结界瞬间恢复了光泽，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固。
她做完这一切，才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村长，淡淡开口道：“晚辈苏清鸢，奉师命前来云溪村，寻找一种名为‘金纹灵稻’的灵植，不知村长可有耳闻？”
村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道：“多谢仙子出手相救！老朽感激不尽！只是……金纹灵稻？老朽从未听过这种灵植啊。”
苏清鸢的目光在村里扫过，最后，落在了李长生家的灵田上，当她看到那些叶片上带着金色纹路的灵苗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不是……”她轻呼一声，快步朝着李长生的灵田走去。
李长生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挡在灵田前。他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女是谁，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远超自己，若是她想抢夺灵苗，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苏清鸢走到灵田边，目光紧紧盯着那些灵苗，眼神中充满了激动和疑惑：“这灵苗……叶片有金纹，灵气精纯，生长速度远超寻常灵植……难道是传说中的金纹灵稻？可它的形态，又与古籍记载的不太一样……”
她看向李长生，问道：“这些灵苗，是你种的？”
李长生沉默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镰刀，警惕地看着她。
苏清鸢见状，微微一笑，语气柔和了许多：“小兄弟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奉师命前来寻找金纹灵稻，据说这种灵植蕴含着精纯的木属性灵气，能治愈一种罕见的灵根枯萎之症。”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这些灵苗虽然与古籍记载的金纹灵稻有所不同，但叶片上的金纹和蕴含的灵气，都极为相似。不知你能否割取一片叶子，让我查验一番？”
李长生犹豫了。这些灵苗对他至关重要，他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它们。但眼前的少女刚刚救了整个云溪村，若是拒绝，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就在他纠结之际，村长走了过来，低声道：“长生，这位仙子是我们村的救命恩人，若是她只是取一片叶子查验，便答应她吧。”
李长生想了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一株长势最旺盛的灵苗上，摘下了一片最边缘的叶子，递给苏清鸢。
苏清鸢接过叶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盘，将叶子放在玉盘上，又滴了一滴晶莹的液体在上面。
液体与叶片接触的瞬间，叶片上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玉盘上浮现出一行行细密的符文。
苏清鸢看着符文，眼中的激动之色越来越浓：“没错！是木属性灵气！而且比古籍记载的更加精纯！虽然形态略有差异，但绝对是金纹灵稻的变种！”
她猛地抬头看向李长生，眼神炽热：“小兄弟，你这灵苗是从哪里来的？能否卖给我一些种子？价钱你随便开！”
李长生心中一动，他想起了村长说的灵农协会要收回灵田的事，若是能和这位实力强大的白衣少女搭上关系，或许能为云溪村增添一份保障。
但他也知道，“芒种”法术和灵种的秘密，绝不能轻易透露。
他沉吟片刻，说道：“仙子，这些灵苗是我偶然培育出来的，目前还没有成熟，无法提供种子。若是仙子不嫌弃，等灵稻成熟后，我愿意分你一半收成。”
苏清鸢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兄弟倒是坦诚。也好，那我就在村里多待几日，等你的灵稻成熟。放心，这几日的食宿，我会付报酬的，而且，若是再有青蝗之类的麻烦，我也会出手相助。”
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村长连忙道：“仙子客气了，若是不嫌弃，就住在老朽家吧，老朽一定好好招待仙子。”
苏清鸢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灵苗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李长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却五味杂陈。青蝗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但这位白衣少女的出现，又给平静的灵田带来了新的变数。
他低头看向灵苗，被摘下叶子的地方，已经重新抽出了嫩芽，金色的纹路依旧流转，仿佛刚才的危机从未发生过。
李长生轻轻抚摸着灵苗的叶片，心中暗道：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你们。
阳光透过护村结界，洒在灵田上，将灵苗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场危机悄然化解，但李长生知道，属于他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