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暖意渐生
奶茶的温热顺着喉咙往下淌，苏清沅捏着杯壁的手指渐渐松了劲。薄砚舟还站在原地，像株被春雨淋过的竹，先前那点冷硬的轮廓软了些，眼底亮得有些不真实，倒让她想起小时候他攥着铁丝戒指，红着脸说“等我有钱了买真的”时的模样。
“站着干什么？”她往旁边挪了挪，腾出椅子的一角，“坐啊。”
薄砚舟愣了愣，才依言坐下，椅子腿蹭着地板发出轻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他没敢坐太实，只沾了个边，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蜷着，倒比谈上亿的项目还拘谨。
苏清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原来传闻中手腕强硬的薄总，也有这副样子。
“别墅……”她吸了口奶茶，装作随意地提起来，“真不用翻新？就那么空着挺浪费的。”
“不浪费。”薄砚舟立刻接话，语速比平时快了些，“你要是想回去住，随时搬。家具都留着，园丁我也吩咐了，后院的紫藤架会修得跟以前一样，等明年春天，还能开满花。”
他说着，又怕她不信，补充道：“真的，我没骗你。”
苏清沅看着他急着解释的样子，心里那点最后残留的别扭也散了。她摇摇头：“我不回去住，老宅挺好的。就是……我妈总念叨，说以前在别墅院子里种的那几盆茉莉，搬回来后总养不好，要是有空，你让园丁帮忙看看？”
“好。”薄砚舟应得干脆，掏出手机就要给秦峰发信息，“我现在就说。”
“不用这么急。”苏清沅按住他的手，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温温的，她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低声道，“明天再说也不迟。”
薄砚舟的手顿在半空，指尖还留着她触碰过的暖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她，见她垂着眼，耳尖有点红，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没再坚持，把手机收了回去。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苏清沅小口喝着奶茶，薄砚舟就坐在旁边看着她，没说话，却也没觉得尴尬。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在地板上，像从未分开过。
过了会儿，苏清沅想起什么，抬头问他：“你之前……为什么要帮苏家？真不是因为外婆？”
薄砚舟沉默了下，才开口：“有外婆的原因，也有你的原因。”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知道苏伯伯当年做过不对的事，但那些事，不该让你跟着受委屈。”
苏清沅心里一动。
“其实城西那块地，我没让给林氏。”他忽然说，“我只是故意那么说的。”
苏清沅愣住了：“你说什么？”
“那块地还在我手里。”薄砚舟解释道，“苏伯伯当年抢地时用了手段，但那块地的开发计划，薄氏早就做了准备，林氏根本接不住。我当时说让给林氏，是怕你觉得我是故意卖好，也怕……苏伯伯不肯接受。”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后来听说苏伯伯要卖别墅，我才想着买下别墅。我知道那是你们的家，你肯定舍不得，我想着……等苏家缓过来了，再把别墅还回去。至于搬柜子……”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我太笨了。我当时见你对我冷冰冰的，心里堵得慌，就想故意气气你，看你会不会……在意我。”
原来如此。
那些她以为的刁难和嘲讽，背后藏着这样笨拙的心思。苏清沅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她以前总觉得薄砚舟心思深，像口深井，摸不透底，却没想过，这口井底下，藏着的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在意。
“你确实挺笨的。”她吸了吸鼻子，故意板起脸，“气人也不会气，只会让人更难过。”
“我知道错了。”薄砚舟连忙认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以后不会了。你要是不高兴，打我骂我都行。”
“谁要打你骂你。”苏清沅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暖烘烘的，“城西那块地……你要是愿意，还是按之前说的，让给苏家吧。我爸那边，我去说，他会按规矩来的。”
“不用。”薄砚舟摇摇头，“那块地的开发计划，薄氏和苏氏可以合作。苏伯伯经验足，薄氏有资源，一起做，比让给苏家好。”
苏清沅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薄砚舟笑了，“明天我让秦峰把合作方案送过去，你让苏伯伯看看，要是觉得可行，我们再详谈。”
“好！”苏清沅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又想起外婆在外面，连忙压低声音，眼里的光却藏不住，“薄砚舟，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薄砚舟看着她笑，心里也跟着软下来，“以前是我不好，总跟你装模作样，让你受委屈了。”
“以前的事，就算了。”苏清沅摆摆手，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这个，还给你。”
是枚用铁丝弯的戒指，锈迹斑斑，却被擦得很亮。是当年他送她的那枚。她一直藏在旧相册里，昨天整理东西时翻了出来。
薄砚舟看着那枚戒指，眼睛忽然有点热。他以为她早就扔了。
“你还留着？”他接过戒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锈迹，声音有点抖。
“嗯。”苏清沅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小时候觉得挺丑的，后来……就忘了扔。”
薄砚舟把戒指攥在手心，暖烘烘的。他抬起头，看着她，认真道：“清沅，等这个项目做完了，我给你买个真的。”
苏清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低下头，小声嘟囔：“谁要你买……”
薄砚舟笑了，没再说话，只是把那枚铁丝戒指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里，贴身收好。
这时，外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桶，看见两人坐在一起，气氛缓和了不少，笑着说：“聊完了？我买了点馄饨，清沅你喝点，垫垫肚子。”
“外婆，我来吧。”薄砚舟站起身，接过保温桶，打开盖子，热气冒出来，带着馄饨的香气。他拿出勺子，盛了几个馄饨，吹了吹，递到苏清沅面前，“小心烫。”
苏清沅愣了愣，接过来，小口吃着。馄饨是她喜欢的荠菜馅，咸淡刚好。她抬头看了眼薄砚舟，见他正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外婆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晚上，薄砚舟送苏清沅回老宅。车子停在门口，苏清沅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薄砚舟忽然叫住她：“清沅。”
“嗯？”
“明天……我能来接你吗？”他看着她，有点紧张，“一起去公司谈合作的事。”
苏清沅看着他眼里的期待，点了点头：“好。”
“那我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你。”薄砚舟笑了，眼里的光像落了星星。
“嗯。”苏清沅推开车门，下车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路上小心。”
“你也是。”
苏清沅走进老宅，回头看了眼，薄砚舟的车还停在门口，车灯亮着，像两盏温暖的灯。直到她走进屋里，那车灯才熄灭，缓缓驶离。
她靠在门上，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也许，有些关系，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点。也许，那些心口不一的背后，藏着的是不曾说出口的在意。
第二天早上，苏清沅刚下楼，就看见薄砚舟站在院子里。他穿了件浅灰色的风衣，手里拿着束向日葵，金灿灿的，很亮眼。
看见她下来，他笑着走过来：“早。”
“早。”苏清沅接过向日葵，花瓣上还带着露水，香香的，“你怎么这么早？”
“想早点见到你。”薄砚舟说得直白，苏清沅的脸又红了。
“爸在书房，我们上去吧。”她转移话题，抱着向日葵往前走。
薄砚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走进书房，苏振海正坐在书桌前看文件，看见薄砚舟，愣了愣，脸色有点复杂。
“苏伯伯。”薄砚舟走上前，态度恭敬，“我是来谈城西项目合作的事。”
苏振海放下文件，看着他，又看了看苏清沅手里的向日葵，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坐吧。”
薄砚舟坐下，把合作方案递过去：“苏伯伯，这是方案，您先看看。”
苏振海接过方案，认真看着。书房里很安静，苏清沅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和薄砚舟，心里有点紧张。
过了很久，苏振海才放下方案，抬头看薄砚舟：“你真打算跟苏家合作？”
“是。”薄砚舟点头，“苏伯伯对城西那块地的情况比我熟，我们合作，能互利共赢。”
苏振海看着他，又看了看苏清沅，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薄砚舟笑了，“以后我们是合作伙伴。”
苏振海点了点头，拿起笔：“方案我看了，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苏清沅松了口气，看着父亲和薄砚舟握手，心里暖烘烘的。
走出书房，薄砚舟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搞定了。”
“嗯。”苏清沅点头，脸上也带着笑。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粉嫩嫩的，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也许，那些曾经的旧痕和刺，都会在这样的暖意里，慢慢融化。而未来，还有很长的路，等着他们一起走。
（第六章完，约73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