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提着剑,脚掌落在了第九十级台阶上。
“轰!”
台阶震动。
一股无形的巨力当头砸下,那是天命印玺溢出的规则之力,也是这方世界对试图掌控它之人的最后考验。
她身形微晃,膝盖弯曲了一寸,又瞬间绷直。
“咔嚓。”
脚下的白玉台阶出现了裂纹。
苏婉清没有回头,她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发梢已经完全变成了银白色。
她抬起那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冰蓝眼眸,盯着悬浮在九十九级台阶之巅的那方金印。
那是救命的东西。
也是……权力的象征。
她再次抬腿,迈向第九十一级。
“婉清姐!大哥……大哥不行了!!”
身后,柳青青带着哭腔的嘶吼声传来。
苏婉清的脚步顿住了。
那一瞬间,她眼中的冰蓝色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
“咳……”
萧尘躺在下方,胸口的黑洞不再流血,因为所有的血液都已经流干。
黑色的咒纹爬满了他的脖颈,正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脸庞。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胸膛几乎不再起伏。
柳青青跪在萧尘身侧,双手死死按在那个空洞上方。
绿色的光芒不要钱似的涌入萧尘体内,但这原本代表着生机的光芒,刚一触碰到那些黑色的咒纹,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救不回来……我救不回来……”柳青青满脸是泪,转头看向苏婉清,“生机断了……师姐,生机断了啊!”
苏婉清握着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发白。
她只要再走九步。
拿到天命印,就能重塑萧尘的肉身。
但萧尘还能撑到那时候吗?
“嗡——”
就在苏婉清准备强行燃烧本源,一步登天之际。
天,裂开了。
不是被剑劈开,也不是被法术轰开。
云层之上,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长达万丈的金色缝隙。
一道金光,如同实质般的黄金瀑布,从那缝隙中倾泻而下。
这金光霸道至极,瞬间冲散了登龙台周围残留的血色诅咒,也压下了登龙台上那股让人窒息的规则威压。
苏婉清感觉身上一轻。
她抬起头。
只见那金光之中,缓缓降下一艘巨大的楼船。
这船太大了。
遮天蔽日,通体由不知名的青色金属打造,船身上刻满了繁复晦涩的阵纹。
船头位置,雕刻着一只巨大的龙头,龙眼处镶嵌着两颗紫色的宝石,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仙舟。
来自上界的接引仙舟。
“陨落战场,胜负已分。”
一个宏大、冷漠,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从仙舟上传来。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甚至在他们的识海中引发了阵阵回响。
随着声音落下,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在登龙台的上空。
他负手而立,脚下踩着一团祥云。
他的眼神淡漠,扫视着下方的众人,就像是看着一群蝼蚁在争斗。
那是仙盟使者。
“自即日起,本次天骄之战结束。”
使者抬起手,指向下方那一片狼藉的战场,最后手指落在了萧尘等人的身上。
“胜者——尘缘阁。”
简单的五个字。
没有激昂的语调,没有赞赏的语气。
就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定好的判决书。
“哗——”
登龙台下,原本死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幸存下来的修士,看着台上那几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眼中满是敬畏和羡慕。
赢了。
这群从下界最偏远之地杀出来的黑马,竟然真的干掉了天命宗,干掉了慕容宇,站到了最后。
“我们……赢了?”
萧炎风躺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截焚天龙戟。
他听到这句话,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石泰则是直接躺平了,看着天上的金光,傻呵呵地笑着:“赢了……有肉吃了……”
只有苏婉清没有笑。
她依然站在台阶上,手中的冰凰剑没有归鞘,依旧指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使者。
“救他。”
苏婉清开口了。
声音冰冷,干脆。
使者眉头微皱,似乎对这种命令的口吻感到不悦。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了苏婉清的身上,又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萧尘。
“胜者,自有奖励。”
使者淡淡地说道,“死不了。”
说完,他屈指一弹。
“嗖。”
一颗散发着浓郁丹香的金色丹药,化作一道流光,射入了萧尘的口中。
“九转还魂丹。”
人群中有人惊呼,“那是传说中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的神药!”
丹药入口即化。
原本已经气息奄奄的萧尘,身体猛地一震。
只见他胸口那个恐怖的黑洞处,肉芽开始蠕动,那些黑色的咒纹像是遇到了克星,开始迅速消退。
虽然伤口没有完全愈合,但他那原本已经停止的心跳,重新恢复了跳动。
“咚、咚、咚。”
虽然微弱,但很有力。
“活了!大哥活了!”萧炎风挣扎着爬过去,把耳朵贴在萧尘胸口,兴奋地大喊。
柳青青也是喜极而泣,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苏婉清看着这一幕,眼中的冰蓝色缓缓退去,重新变回了黑色。
她身子晃了晃,手中的冰凰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股支撑着她的精气神,在这一刻散了。
她从台阶上走下来。
一步,两步。
走得很慢,很稳。
直到走到萧尘身边,她才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去摸萧尘的脸。
但在手指即将触碰到萧尘皮肤的那一刻,她停住了。
她的脑海里,又闪过了那个画面。
那个身穿帝袍的自己,一剑刺穿了萧尘的心脏。
“为什么……”
苏婉清喃喃自语,手指在空中颤抖。
“大嫂?”
萧炎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凑过来,想要扶起苏婉清,“大嫂你没事吧?大哥已经保住命了,咱们赢了,该高兴啊。”
苏婉清没有理他。
她收回了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那种僵硬,不是因为伤痛,也不是因为疲惫。
而是一种……陌生。
像是换了一个人。
“别碰他。”
苏婉清站起身,声音冷得像是三九天的寒风。
萧炎风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愣住了。
“大……大嫂?”
他不解地看着苏婉清。
刚才还为了救大哥要劈开苍穹的苏婉清,怎么转眼间变得这么冷漠?
苏婉清没有解释。
她转过头,看向空中的使者。
“奖励。”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使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显然,他也察觉到了这个女子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准。”
使者一挥袖袍。
六枚紫金色的令牌,从天而降,悬浮在苏婉清等人的面前。
“升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