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电梯厅的水声与血腥气略微隔绝。
门内的世界并非一片漆黑，应急电源似乎独立于主电力系统，提供着幽绿色的微弱照明，勾勒出向上延伸的冰冷楼梯。
林砚和约翰一前一后，步伐放得很轻，如同行走在举手的喉管之中。两人的状态都不算好。林砚左肩的伤口虽然止了血，但每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神经，右肩就上也开始隐隐作痛。约翰的后背承受了巴顿的重击，呼吸间能感到肋部的钝痛，弹药也所剩无几。
但他们脚步未停，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锐利而坚定。
楼梯间很安静，只有他们压抑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在回荡。预想中的层层设防的阻击并未出现，这种反常的寂静，反而比枪林弹雨更让人心悸。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本次任务的最终目的地。
第40层。
安全通道的门虚掩着，门后透出温暖的。与下面几层格格不入的灯光。
约翰与林砚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左右分开，约翰轻轻推开了一道门缝。
门后并非作战指挥中心，也不是布满监控屏幕的巢穴，而是一间装修极具现代感、视野开阔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户外，是纽约璀璨的夜景，与办公室内柔和的光线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穿着深灰色定制西装，身形精干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们，正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的城市光海。他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姿态放松得仿佛在参加一场晚宴。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的闯入，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一个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凝固的气氛：“奔波了这么久，喝一杯？”
马库斯·雷迪斯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看上去比情报照片上要沧桑一些，眼角有着细密的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锐利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在林砚和约翰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林砚脸上。
“林砚·阿道夫。”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林砚的名字，语气笃定，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还有...约翰·威克先生。”
约翰没有说话，枪口微微下沉，保持着警戒。林砚则直视着马库斯，心中警惕更甚。对方的态度太反常了。
“放松点，年轻人。”马库斯仿佛没有看到约翰手中的枪，他走到办公桌旁，拿起酒瓶，又倒了两杯酒，推向桌子的另一侧：“在动手前，我们或许可以聊几句。毕竟，能走到这里，你们已经证明了实力...和价值。”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好奇。
“理查德·索恩...”马库斯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他是个能力出众，但过于偏执的可怜虫。他坚信自己代表联盟的意志，却混淆了‘清除威胁’与‘解决麻烦’的界限。”
他看向林砚，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惋惜：“关于你的养父霍珀·阿道夫先生的事，我很遗憾。但那并非联盟的本意。理查德...他误解了上峰的指令，过度执行。他错误滴认为，庇护叛徒的霍珀，其本身的存在，就是必须被摸出的‘最高级别威胁’。”
话音落下，办公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林砚脸上没有任何马库斯预想中的动摇和困惑，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误解？多度执行？
这拙劣的谎言，让林砚瞬间想起了死巷中，理查德那带着特有的狂热的语气，以及亲口承认参与安排清理任务时那份理所当然的冷漠。
马库斯此刻的表演，在那段真实的血腥记忆面前，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他就像个在台上卖力演出却无人喝彩的小丑，试图用空洞的言辞掩盖铁一般的事实。
与此同时，约翰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了然的光芒。
他之前并不清楚林砚与联盟具体有何仇怨，事实上在联盟这个后缀没有暴露在高桌的任务之前，约翰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他最开始也只当是普通的任务冲突或是什么利益纠纷。但此刻，马库斯亲口提及了林砚养父的死亡，并将责任归咎于己方的‘过度执行’。
杀父之仇！
这个词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约翰的脑海中。他立刻明白了，为何林砚在听到‘联盟’二字时，眼神会如此不同，为何会说出“以后和联盟相关的任务，都可以来找我”这样的话。
这不再是简单的职业对抗，这是刻骨铭心的血债。他持枪的手稳如磐石，但看向林砚背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之前未曾有过的理解。他沉默地站在林砚侧后方，如同最坚实的后盾，用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
马库斯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林砚的讥讽如同冰水，约翰沉默下的了然如同巨石。他知道，这番精心准备的说辞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可能起了反作用。
他脸上的惋惜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识破后的冷硬：“看来，漂亮话对我们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马库斯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再次聚焦在林砚身上：“那么，我们说点实在的。理查德翻车，不仅仅是因为轻敌，对吧？清道夫们把现场清理的很好，我根本找不出来什么能有用的信息。但我对理查德的了解，可是很深的。
说句实话，一对一的情况下，我都没有完美的把握能够拿下他。但你，一个在三个月前还是个普通人的你，杀掉了这样一个对手...
你是如何在那种绝境下，爆发出足以反杀资深杀手的力量？”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霍珀什么都没告诉你，这很可惜。但你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你自己应该有所察觉。那不是普通的成长，林砚。那是‘种子’在萌芽。联盟掌握着让它茁壮成长，甚至...加以控制的知识与资源！”
“异能！”他清晰地吐出了这个词，目光紧锁林砚的双眼，观察者最细微的反应：“高桌把它视为不可控的一段，或是藏着掖着的秘密武器。但在联盟，我们研究它，理解他，运用它。加入我们，你能真正了解自己，掌控着分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懵懂地依靠本能！”
一旁的约翰，眉头再次蹙紧。‘异能’？‘种子’？‘控制’？这些词汇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领域。在他所接受的训练体系里，力量源于千锤百炼，是技巧与意致的极致，他自身对子弹轨迹的微妙影响便是如此感悟而来。而像是‘异能’这种存在于特殊书籍种类之中的，仿佛天生注定、如同川水般的力量概念，让他感到了深深的疑虑。他看向林砚，眼神复杂，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位刚刚才同生共死过的年轻同伴身上，缠绕着他无法理解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