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裂隙、毒刺与织网者
G区的死寂被彻底打破了。
不是战斗的喧嚣，而是某种更诡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湿漉漉的节肢在硬化肉质和金属残骸上快速爬行；夹杂着尖锐的、仿佛金属摩擦又似生物嘶鸣的混合音调；还有……一种低频的、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嗡嗡震颤。
顾言深将小队成员聚集在一处相对坚固的、由坍塌硬化肉质形成的掩体后，头盔面罩下的脸色凝重如铁。通往发现空间裂隙方向的通道已经被不明生物活动的声音充斥，之前派去探查的小队信号完全中断，凶多吉少。
“A组，布置声波干扰器和频闪致盲灯，封锁我们身后通道。b组，准备高热燃烧弹和音爆手雷。c组跟我警戒前方。”顾言深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异常冷静，“注意，敌人可能具有我们未知的攻击方式和感知模式，优先自保，收集情报。”
话音刚落，前方黑暗的通道拐角处，涌出了第一波“东西”。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造物。大小如同猎犬，主体结构像是暗银色的、不断流动变形的液态金属，表面却生长着粗糙的、类似几丁质的黑色甲壳和不断蠕动的肉质触须。它们没有固定的五官，头部位置是一个不断旋转、闪烁着暗红光芒的能量感应器官，下方则是布满细密利齿的、可伸缩的吸盘口器。行动方式更是诡异，时而像液体般流淌过障碍，时而用节肢般的凸起快速爬行，时而又短暂地悬浮离地几厘米。
“开火！”
能量光束射入这些怪物的身体，效果并不理想。液态金属部分会将能量分散、折射甚至吸收，甲壳部分则异常坚硬。只有持续射击同一部位，或者使用高热武器，才能造成明显伤害。
三只怪物在密集火力下被击溃，化作一滩冒着气泡的、混合了金属、有机质和暗绿色黏液的残骸。但更多的怪物正从拐角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燃烧弹！”顾言深下令。
数枚投掷物划出弧线，在怪物群中炸开，黏稠的高温凝胶四处飞溅，瞬间点燃了好几只怪物。它们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在火焰中扭曲、熔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
然而，这些怪物的攻击方式也显露出来。它们会从口器中喷射出具有强腐蚀性和神经毒性的酸液，或者从身体各处突然弹射出那些锋利的金属-肉质混合触须，速度快得惊人。一名b组队员稍慢一步，手臂装甲被酸液溅到，立刻冒出白烟，他闷哼一声，迅速注射了解毒剂和中和剂。
“不能纠缠！交替掩护，向后撤！A组，引爆预设的震动陷阱！”顾言深果断下令。
预先布设的震动传感器被远程激活，引发小范围的结构共振，通道顶部本就脆硬的碳化肉质纷纷碎裂坠落，暂时堵塞了通道，延缓了怪物群的推进。
小队趁机迅速后撤，来到之前设置声波干扰器的相对安全区域。
“那些东西……是什么？”一名队员喘息着，看着监测器上依然在障碍物后活跃的大量生命信号，“不是纯粹的机械，也不是纯粹的生物……更不像是常规的收割者单位。”
顾言深检查着刚才战斗记录下的怪物影像和数据，眉头紧锁：“能量特征很混杂。有收割者特有的那种冰冷、高效的破坏性能量波段，但……还混杂着另一种更隐晦、更‘粘稠’的感觉，有点像……”
他忽然想起苏念在尝试连接火种时，提到的那个隐藏在深处的、充满恶意的“毒刺”程序。那种贪婪、隐蔽、伺机而动的感觉，与这些怪物能量特征中那部分“粘稠”的波段，隐隐有某种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联系基地，最高优先级加密频道。”顾言深沉声道，“汇报情况：G区发现不稳定空间裂隙，涌出大量未知混合体生物，兼具收割者与某种未知技术特征，威胁等级高。请求基地进入二级警戒，封锁所有通往G区的通道。另外……询问苏念，关于火种中发现的‘毒刺’程序，是否有更具体的能量特征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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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中枢分析室。
苏念已经缓过气来，正和小方、唐教授一起，紧急分析刚才连接火种时记录下的所有数据，特别是那道恶意扫描程序的能量特征残迹。
“特征提取出来了。”小方指着屏幕上复杂到极点的波形图，“这段程序极其隐蔽，激活条件苛刻，应该是只有在‘钥匙’尝试与火种进行深度共鸣时才会触发。它的目的很明确：窃取‘钥匙’完整基因频率，并尝试植入某种意识层面的追踪或干扰标记。能量编码方式……非常古老，但又混杂了星环议会近代加密技术的影子。”
“像是……用古老技术作为底层框架，套上了议会的‘外壳’。”唐教授补充，“这种风格，很符合‘铸星者’那种喜欢挖掘、改造并滥用史前遗物的做派。这‘毒刺’，多半是他当年主持‘伊甸’研究时，偷偷埋下的后手。”
苏念点头，脸色依旧苍白：“幸好‘守墓人’反应快，强行中断了连接，我只被擦到边缘。”她回想起那种冰冷黏腻的扫描感，仍然心有余悸，“这程序本身不具备太强的直接攻击性，更像是间谍和窃贼。但它的存在说明，星环议会对‘火种’的了解和控制企图，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更早。”
就在此时，顾言深从G区发来的紧急通讯和询问抵达。
小方立刻将“毒刺”程序的能量特征波段与G区怪物传来的数据片段进行比对。
“匹配度……67%！”小方惊呼，“虽然不高，但核心的几种调制频率和能量‘质感’高度相似！G区那些怪物携带的能量特征中，有一部分与这个‘毒刺’程序同源！”
苏念和唐教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G区的空间裂隙，涌出的混合怪物，竟然和深埋在“火种”中的星环议会后门程序有关联？
“这说不通……”唐教授喃喃道，“星环议会如果掌握了制造这种混合怪物的技术，并且能在‘伊甸’内部开启空间裂隙，为什么不直接用？何必大费周章派墨文渊来强攻？”
“除非，”苏念眼神锐利，“那裂隙不是他们主动开的。或者说，不完全受他们控制。”
她调出之前“观察者之影”提供的关于“寂静坟墓”工程母舰的资料，以及更早的关于“掠星者”的只言片语。
“收割者……或者说它们的前身‘掠星者’，其科技树的一个重要方向，就是生物与机械的强制融合与改造，以及空间技术的滥用。而星环议会，尤其是‘铸星者’，痴迷于研究、复制并改造这些禁忌技术。”苏念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年‘铸星者’在‘伊甸’做实验时，不仅留下了‘守墓人’和火种里的‘毒刺’，还可能在某些不稳定的区域（比如G区这种能量异常的死角），进行过更危险的空间实验或掠星者遗物研究？甚至可能……无意中打通了或链接上了某个不稳定的、与掠星者或收割者相关的亚空间维度？”
“而‘寂静坟墓’派出的‘潜行者’先锋，在G区受伤躲藏，它的能量活动，或者它携带的某些收割者装置，意外地激活了‘铸星者’当年留下的、本就极不稳定的实验残迹或空间坐标？”小方顺着推测下去，倒吸一口凉气，“于是，一个连通着未知领域的、充满混乱造物的裂隙，就被打开了？而那些怪物能量特征中混杂的‘议会毒刺’感，可能是因为它们诞生或通过的那个‘空间’，本身就残留着‘铸星者’实验的污染？”
这个推测大胆而惊悚，但似乎能解释眼前这混乱而矛盾的状况——混杂了收割者与议会技术的怪物，通过一个不应该存在的裂隙，出现在了“伊甸”内部。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可怕的猜想，指挥中心收到了“观察者之影”主动发来的紧急通讯请求。
接通后，那个中性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你们G区发生的事情，我已经通过外围监控网络观测到了异常能量溢出。那是‘织网者的残羹’！”
“‘织网者’？”苏念立刻追问。
“星环议会‘编织者’席位的失败实验项目代号！”观察者之影快速解释，“‘编织者’是议会中负责生物工程、意识操控和维度嫁接技术的席位。‘铸星者’曾与‘编织者’合作，试图将掠星者的生物融合技术与议会的意识控制技术结合，创造绝对服从的‘完美士兵’。实验场之一，据说就在‘伊甸’的某个隐蔽角落。但实验发生了灾难性事故，引发了小范围的空间崩溃和维度污染，产生了大量不可控的扭曲造物。那个区域后来被紧急封印并遗弃，档案也被列为最高机密。我只有一些模糊的传闻。”
它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如果‘潜行者’的能量真的激活了那个被遗忘的、不稳定的‘编织者实验场’裂隙……那么你们面对的，将不仅仅是跑出来的几只怪物。那个实验场本身，可能已经形成了一个畸变的、连接着危险亚空间的小型‘口袋维度’。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更麻烦的是，这种不稳定的裂隙，可能会像伤口一样，在‘伊甸’的能量场上持续溃烂、扩散，甚至……吸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通讯结束。
分析室里一片死寂。
“织网者的残羹”……废弃的实验场……畸变的口袋维度……持续溃烂的空间伤口……
每一个词，都代表着更深、更黑暗的麻烦。
“必须封闭那个裂隙。”苏念斩钉截铁，“不惜一切代价。否则，不用等收割者主力和议会第七舰队，我们自己就会从内部被这些扭曲的造物和溃散的空间吞噬。”
顾言深的声音从G区传来，背景是隐约的怪物嘶鸣和能量武器射击声：“我同意。但封闭裂隙需要专业技术和大量能量。我们这边只能勉强抵挡怪物涌出的速度。基地必须立刻组织一支携带重型工程设备和净化装置的特遣队下来支援，同时，需要最准确的空间数据和裂隙稳定方案。”
“技术方案我和小方、唐教授立刻研究。”苏念快速道，“特遣队由我带队。山狼重伤，其他人需要守卫基地主要区域。我对‘钥匙’权限和能量操作最熟悉，是处理这种涉及‘伊甸’深层结构和异常能量的最佳人选。”
“不行！太危险了！”顾言深立刻反对，“G区现在情况完全不明，裂隙周围不知道还有什么！”
“正因如此，才需要‘钥匙’。”苏念的语气不容置疑，“只有我能快速安抚和调动‘伊甸’本身的力量来对抗空间异常，也只有我能识别和规避可能存在的、议会遗留的其他陷阱。顾言深，这是最优解。你负责外围防御和战术指挥，为我扫清通往裂隙道路的障碍。内部的技术活，交给我。”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几秒，传来顾言深一声压抑的叹息：“……好。我会把通往核心区域的怪物清理干净。你……一定要小心。我会让‘守墓人’尽可能提供支援。”
“明白。”
苏念结束通讯，转身看向小方和唐教授，眼神坚决：“以最快速度，给我一个可行的裂隙封闭方案。我们要用的设备，清单给我。二十分钟后，特遣队出发。”
她看向窗外“伊甸”内部幽暗的通道，那里仿佛隐藏着无尽的风险，也蕴藏着最后的希望。
“不管是‘织网者的残羹’，还是‘铸星者的毒刺’……”苏念低声自语，握紧了拳头，“这一次，我要把你们留在这座方舟里的所有肮脏手脚，全部……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