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的春风,似乎格外眷顾中原与江南。许都城内,柳絮纷飞,桃李芳菲,一派欣欣向荣。大将军府邸深处,却弥漫着与这盎然春意截然不同的凝重气氛。交州平定、龙骧水师威震南海的捷报犹在耳畔,但刘乾与他的核心智囊们,已然将目光投向了更为遥远、也更为艰险的西方——那被崇山峻岭层层包裹,号称“天府之国”,实则固步自封的益州。
宽阔的议事厅内,巨大的山河舆图悬挂于壁,其上代表益州的部分,被连绵起伏的山脉符号所覆盖,仅有的几条通道蜿蜒如丝,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剑阁”、“葭萌”、“涪水”、“绵竹”等险要关隘之名。刘乾负手立于图前,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那层叠的图纸,看清隐藏在巴山蜀水之后的真实格局。郭嘉、贾诩、荀彧、曹操、诸葛亮、庞统等文武重臣分列两侧,皆面色肃然。
“交州已定,江南粗安,荆扬归心。”刘乾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然,天下未真正一统。西蜀刘璋,虽暗弱无能,却据有益州险塞,北有张鲁割据汉中,以妖道惑众,自成体系。此二者不除,则西方不定,朝廷政令难通巴蜀,……我心难安。”他尚未称帝,仍以“我”自称,但语气中的决断已不容置疑。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今日召诸公前来,便是要议一议,这益州,该如何取之?”
话音刚落,郭嘉便轻咳一声,出列道:“主公,益州之难,首在地利。嘉曾细观舆图,其地四塞,山川环抱。北有秦岭、米仓山与中原相隔,东有巫山、荆山与荆州相望,南接蛮荒之地,西连青藏高原。入蜀之途,陆路仅有金牛道、米仓道等寥寥数条,皆需穿越数百里险峻栈道,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水路虽有长江,然三峡之险,激流暗礁,舟船难行,更兼两岸峭壁如削,难以用兵。此乃天赐之险,强攻难以下手。”
贾诩阴恻恻地补充道:“文和亦认为,地利之外,人和亦需考量。刘璋虽暗弱,然其麾下并非无人。张任、严颜、李严等,皆蜀中良将,熟知地理,若据险而守,足以让我军付出惨重代价。更兼蜀中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其心向背,犹未可知。若处置不当,即便侥幸入蜀,亦恐陷入泥潭,难以抽身。”
曹操抚须沉吟,他以过来人的身份感慨道:“孟德昔年与韩遂战于关中,深知山地作战之艰。蜀道之难,犹在关中之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取蜀中,这千里转运,栈道险峻,粮秣补给乃第一大难题。昔高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方得入主关中。今欲图蜀,非有万全之策,奇正相合,不可轻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取蜀的困难剖析得淋漓尽致。山川之险,人心之杂,补给之难,如同三座无形的大山,横亘在众人面前。厅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旁听、羽扇轻摇的诸葛亮,向前迈出了一步。他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睿智,清澈的目光扫过舆图,最终落在刘乾身上,躬身一礼。
“主公,诸位先生所言,皆切中要害。益州确为硬骨,然并非不可图。”诸葛亮的声音清朗而从容,“亮不才,近日详考典籍,访询往来商旅,于蜀中地理、人情略有心得,草拟《西征疏》一卷,愿呈于主公及诸位一览,或可资参详。”
刘乾眼中精光一闪:“哦?孔明已有对策?速速呈上!”
一旁侍立的邓艾立刻将一卷厚厚的帛书恭敬地呈到刘乾案前。刘乾展开,郭嘉、贾诩等人也纷纷围拢过来观看。
这《西征疏》开篇便直言:“益州险塞,沃野千里,高祖因之以成帝业。今刘璋暗弱,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肯定了取蜀的必要性与可能性。
随即,笔锋一转,开始详析入蜀之策,其核心在于 “水陆并进,奇正相合,分化瓦解,攻心为上”。
论地理天险,诸葛亮指出:
“北线,金牛道乃入蜀正途,然剑阁、葭萌关实为天堑,强攻徒耗兵力。可遣一军由此佯动,吸引刘璋、张鲁主力。”
“东线,长江水道虽险,然非绝路。龙骧水师新成,士气正旺,可遣一部精锐,溯江而上,夺取江州(重庆),则巴郡门户洞开,可威胁蜀中腹地。”
“另,需遣奇兵,探察阴平小道等不为人知之路径,以备不时之需,行险出奇。”
论战略步骤,他提出:
“欲取蜀中,必先图汉中!张鲁割据汉中,以五斗米教惑众,看似与刘璋为敌,实则为蜀中屏障。我军若越汉中直接攻蜀,则张鲁必袭我后路,断我粮道。故,首战之目标,非刘璋,乃张鲁!”
“汉中一下,则我军既有北上关中之前进基地,又可打开由褒斜道、傥骆道入蜀之北大门,更可切断刘璋与中原(若有)之潜在联系,使其彻底成为瓮中之鳖。”
论对手剖析,他着重强调了张鲁的特殊性:
“张鲁凭五斗米教立身,其军未必精良,然信徒甚众,凝聚力强,且汉中地势亦险,若其据城固守,或以妖法蛊惑人心,恐生变故。对此,需以正道破邪说,以精兵克乌合,更需防范其狗急跳墙,毁坏栈道,则我军入蜀更是难上加难。”
论内部瓦解,他建议:
“刘璋麾下,非铁板一块。张松等才智之士,久不得志,可暗中联络,以为内应。蜀中世家,亦非全然支持刘璋,可许以利益,分化其心。”
诸葛亮侃侃而谈,羽扇指点舆图,将一条条看似无解的难题,逐一剖析,并提出了相应的破解之道。其思虑之缜密,视野之开阔,令在座的郭嘉、贾诩等老成谋士亦不禁暗暗点头。
“《西征疏》最后总结道:“”故,取蜀之要,在于缓图,不可急功。先定汉中,扼其咽喉;水陆并进,分散其力;内间外伐,瓦解其志。待其门户洞开,内外交困之时,则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而定。如此,则天府之国,可传檄而定,巴蜀之民,可望风归心。””
刘乾合上帛书,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决断的光芒。诸葛亮的《西征疏》,如同一盏明灯,驱散了笼罩在取蜀之路上的重重迷雾,勾勒出了一条清晰而可行的战略蓝图。
“孔明之论,深得我心!”刘乾击节赞叹,“先取汉中,敲山震虎,此乃正理!张鲁……五斗米教……”他沉吟着,目光再次投向舆图上汉中那块区域。
取蜀的第一步,已然明确。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第一步,踏向的便是以险峻和神秘着称的汉中,以及那位以鬼道治民的“师君”张鲁。一场不同于以往任何战事的、融合了军事、政治与意识形态的复杂较量,即将在这秦巴山地之间,徐徐展开。
(第三百八十一章 蜀道天险·益州困局(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