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之事暂告一段落,《文道战阵》已播下种子,与徐骁、徐渭熊也建立了初步的信任。然而,林知文心中始终悬着一事,便是离开中原前,与某位故人定下的约定。此事无关文道传播,却关乎个人信义,亦是他锤炼自身文魄,验证“文武合一”理念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一日,他向徐骁辞行。
“哦?先生这便要走了?”徐骁闻言,并无太多意外,只是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深沉,“可是我北凉招待不周?”
“王爷厚待,林某铭记于心。”林知文拱手,“然林某此行北来,除却文道之事,尚有一桩私约需往武帝城一行,不得不为。”
“武帝城?”徐骁眼中精光一闪,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王仙芝那老家伙的地盘?先生与他……有约?”
“算是吧。”林知文语气平静,“昔年微末时的一段因果,如今,该去了结了。”
徐骁盯着林知文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好!有胆色!王仙芝那老怪物,天下没几个人敢主动登门找他‘了结因果’。先生此去,若需帮手……”
“不必。”林知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此乃林某私事,当独往。”
徐骁不再多言,只是重重一拍林知文的肩膀:“既如此,老夫便预祝先生……旗开得胜!北凉的大门,随时为先生敞开!”
没有盛大的送别,林知文只身一人,悄然离开了北凉城。王语嫣四女并未随行,她们留在北凉,一方面巩固文道战阵的成果,另一方面,也是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数,毕竟北离的威胁并未真正解除。
一路向东,地势渐趋平缓,风沙却并未减少,反而带着东海特有的湿咸气息。越是接近那座传说中的城池,空气中的某种“重量”便愈发明显。那并非实质的压力,而是一种无形的、弥漫在天地间的武道意志,霸道,睥睨,唯我独尊。
数日后,一座巍峨巨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武帝城!
它并非建立在险峻山隘,而是雄踞于一片广袤的平原之上,城墙之高,远超北凉,通体以一种暗青色的巨型岩石垒成,光滑如镜,仿佛并非人力所能建造。整座城池给人一种的感觉,并非繁华,而是纯粹!纯粹的武道圣地,排斥一切非武之力!
离城尚有十数里,林知文便感觉到周身文气的运转,开始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制与排斥。空气中仿佛充斥着无数细密而坚韧的“针”,不断刺探、挤压着他那与北凉煞气截然不同的文华气息。
他并未运功抵抗,只是眉心的文魄微光流转,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溪流汇入大海,不显山不露水,缓步向着那座巨城行去。
城门口并无守卫,亦无人盘查。仿佛任何敢于踏入此城者,皆已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城门洞幽深,长达百丈,脚步声在其中回荡,显得格外空旷。
当林知文一步踏出城门洞的阴影,真正置身于武帝城内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积蓄了万年的海啸,轰然降临!
这威压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源于这座城的本身,源于那高耸入云的城楼,源于每一块冰冷的墙砖,源于这方天地的每一寸空气!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嗡——!”
林知文只觉得双耳一阵轰鸣,周身气血都为之一滞!那感觉,仿佛瞬间从平地被抛入了万丈深海,四面八方都是无穷无尽的压力,要将他碾碎,将他同化,将他一身文骨文气,彻底磨灭!
视野之中,街道宽阔,却行人寥寥。偶有身影掠过,也皆是气息沉凝、目光如电的武道高手,他们对这充斥全城的威压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能借助其锤炼自身。但当他们看到林知文这个明显身负文道气息的“异类”时,眼中无不露出惊诧、怜悯,乃至一丝幸灾乐祸。
在这里,文气是异端,是需要被清除的杂质!
林知文深吸一口气,并未退缩。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重重屋舍,直接投向城池最中心的方向——那里,有一座仿佛与城墙融为一体的、更加高耸的殿宇,如同巨兽的心脏,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这笼罩全城的无敌威压。
王仙芝,就在那里。
他迈开脚步,沿着那条笔直通往城中心的青石大道,一步步向前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粘稠的实质压力之上。周围的空气不再是虚无,而是化作了铜墙铁壁,不断挤压着他的护体文气,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威压之中,蕴含着无尽的武道真意。有时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冲杀,铁血煞气直冲神魂;有时又如同孤峰绝顶之上的寂寥寒风,冻结一切生机;有时则化作煌煌大日,灼烧精神,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势”的碾压,是王仙芝无敌于世间的武道意志,对这片天地的绝对掌控!
林知文周身的文气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流转,在体外形成一层淡淡的、如同水波般的青色光晕,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压迫。他的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并非力量的直接对撞,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与“势”的碰撞。他的文魄,代表着文明、秩序、教化、生机;而此地的武道威压,则代表着个体力量的极致、霸道、毁灭与孤独。
街道两旁,开始出现一些身影。他们或抱臂而立,或倚靠墙边,皆气息悠长,目光如炬,显然是武帝城中的武道高手。他们冷漠地注视着这个在城主威压下艰难前行的青衫文士,如同在看一场有趣的猴戏。
“啧啧,又一个不知死活的文人。”
“看他能撑多久?一炷香?还是半刻钟?”
“王城主的威压,岂是这等酸腐之气能够抵挡的?”
嘲讽与议论声,如同细碎的冰碴,夹杂在那磅礴的威压中,试图侵蚀林知文的心神。
林知文充耳不闻。他的全部精神,都已集中在对抗那如同天地倾覆般的压力上。眉心的文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内部星云流转,文明生息的景象不断显化,将一股股精纯而坚韧的意志力输送至全身。
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极其稳定。青衫在无形的压力下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清瘦却无比挺拔的轮廓。
他并非要以文气强行击破这武道威压,那不现实,也非他此行目的。他要做的,是以自身文魄,在这片武道绝域之中,证明文道的存在!证明文明之火,即便在至强的个体力量面前,亦有其不容磨灭的价值!
越往城中心,威压越盛。到了后来,那压力几乎凝成了实质,如同无数柄无形巨锤,从四面八方疯狂捶打着他的文气光晕。光晕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林知文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那是心神与文气承受达到极限的征兆。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愈发璀璨,如同寒夜中的星辰。
他抬起头,望向那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中心殿宇,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在文魄的加持下,穿透了重重威压,清晰地回荡在整条街道上空:
“晚辈林知文,依约前来——”
“请王城主,赐教!”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中心殿宇之中,一股更加恐怖、更加纯粹、仿佛能令天地失色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
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