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覆盖灰雾的巨手撕裂天幕，每一根手指都如擎天之柱，指尖滴落的灰雾将戈壁腐蚀出深不见底的坑洞。
天衍道尊的身影立在巨手掌心，白衣猎猎，眼中却布满诡异的灰色纹路——他已被“祂”彻底侵蚀，沦为傀儡。
“混沌之种……归墟之主……”天衍的声音重叠着无数回响，像是千万人同时在说话，“终于……齐了……”
饕餮九颗头颅同时咆哮，音波化作实质的冲击撞向巨手，却在巨手三尺外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没用的。”天衍冷笑，“这是‘祂’的本体投影，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力量，但也非你们能抗衡。”
他抬手，对着圣泉方向一握。
空间凝固！
沈清弦和墨渊如陷琥珀，连混沌道韵和寂灭道韵的流转都变得迟缓。
“圣女殿下！”大长老的声音从石门方向传来，他带着赤炎等数百守望者冲进禁地，“启动始祖遗阵！”
所有守望者额头晶体同时亮起，九彩光芒在空中交织，化作一座覆盖整个禁地的巨大阵法。阵法纹路与壁画上的开天场景一模一样，正是始祖留下的最后手段。
“没用的。”天衍摇头，“这座大阵需要九大开天者的印记才能完全激活，而你们……只有一人。”
话音刚落，阵法光芒骤暗。
大长老脸色惨白——他确实没想到，天衍竟对始祖遗阵如此了解。
“但你们忘了一件事。”沈清弦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不是一个人。”
她眉心，混沌源珠自行浮现。
墨渊眉心，归墟剑纹同时亮起。
两人手牵在一起，混沌归墟道基共鸣，两股力量在空中交融，注入始祖遗阵。
阵法重新亮起！
但只亮起了两成——混沌与归墟的印记，还差七种。
“不够。”天衍嗤笑，“远远不够。”
巨手压下，阵法开始崩碎。
就在此时——
“谁说不够？”
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不是从禁地内，而是从……天幕裂缝外。
裂缝被一只燃烧着纯阳真火的手强行撕开，一道邋遢身影跨了进来。他浑身是血，道袍破碎，左臂甚至只剩白骨，但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李酒鬼！
他没死！
“师父！”李纯阳惊喜狂呼。
“咳咳……别吵，疼着呢。”李酒鬼吐了口血沫，转头看向天衍，“老东西，没想到吧？老子命硬，你那点手段还弄不死我。”
他踏入禁地，额头亮起一道纯阳印记。
始祖遗阵光芒再涨，达到三成。
“纯阳道尊的印记……”大长老失声，“您是……第三开天者？！”
“曾经是。”李酒鬼咧嘴，露出带血的牙，“后来觉得当道尊太累，就装死退休了。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挖出来了。”
他看向沈清弦，眼中闪过复杂:
“小丫头，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了。混沌那家伙转世前找过我，让我照看你。但她说，不能让你知道太多，否则‘祂’会察觉。”
“所以她连记忆都封印了。”墨渊恍然。
“对。”李酒鬼点头，“但现在封印该解开了。小丫头，准备好接受全部记忆了吗？那可能会……很痛苦。”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来吧。”
李酒鬼抬手，纯阳真火化作一道流光，注入沈清弦眉心。
轰——！
尘封的记忆闸门彻底打开。
这一次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三万六千纪元的漫长记忆。
她是混沌道祖，源初之地第一位开天者。
她创造了守望者文明，教导他们守护源初之地的秘密。
她与其他八位同伴相识——归墟、万骸、纯阳、太阴、轮回、命运、时空、生命。
九人联手，以源初之地为根基，开辟洪荒真界，创造亿万生灵。
他们本该是创世神明，永享尊荣。
直到“祂”的出现。
那不是生灵，也不是神明，而是从混沌最深处诞生的“虚无意志”，以吞噬世界为生。
第一次大战，九人惨胜，将“祂”驱逐出洪荒真界。
但“祂”留下了污染——归墟道尊第一个中招，逐渐扭曲堕落。
为了救师兄，她与其他七人联手，以自身道基为代价，布下九眼封印，将归墟道尊被污染的部分剥离，镇压在归墟之眼。
但这也让他们元气大伤。
“祂”趁机卷土重来。
第二次大战，万骸道尊兵解转尸道，太阴道尊燃烧神魂重创“祂”的分身，轮回道尊以轮回法则困住“祂”三万年……
最终之战，八人几乎全灭。
她做出了最后的选择——自爆道基，重创“祂”的本体，为仅存的同伴争取时间。
临死前，她将混沌之种投入轮回，定下“转世归来”的约定。
记忆的最后，是八道残魂围在她身边，立下的誓言:
“待你归来，吾等必将重聚。”
“以开天者之名——”
“终结这场延续三万六千纪元的战争。”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
沈清弦睁开眼，眼中多了三万六千纪元的沧桑，但清澈依旧。
“都想起来了？”李酒鬼问。
“嗯。”沈清弦点头，看向天衍，“‘祂’的本体还在沉睡，这只是‘祂’用天衍道尊炼制的分身。只要击溃这具分身，就能争取至少千年时间。”
“千年……够吗？”墨渊沉声。
“够我找回其他同伴的转世。”沈清弦眼中闪过决绝，“但首先，得解决眼前这个。”
她踏出圣泉，混沌道韵全开。
这一次，不再是合体后期的修为，而是——半步大乘！
记忆苏醒带来的是境界的飙升，前世道基开始复苏！
墨渊紧随其后，寂灭道韵同样暴涨，眉心归墟剑纹化作实质长剑。
“杀！”
两人同时出手。
混沌归墟交融，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剑光，斩向天衍。
天衍冷笑，巨手握拳，一拳轰出。
拳剑相撞。
整个禁地剧烈震颤，戈壁地面裂开无数深渊。
第一次交锋，平手！
“有趣。”天衍眼中灰雾翻涌，“但你们还是太弱。”
巨手五指张开，每根手指上都浮现一只眼睛。
眼睛睁开，射出五道灰色光束，每一道都蕴含着腐蚀万物的力量。
饕餮怒吼，九颗头颅喷出九色火焰，与光束对撞。
火焰与光束在空中僵持，但饕餮明显落入下风——它沉睡太久，力量尚未完全恢复。
“赤炎！”大长老厉喝，“助圣女殿下！”
所有守望者额头晶体同时炸裂，将全部力量注入始祖遗阵。
阵法光芒暴涨至四成！
但还不够。
“需要更多印记……”大长老吐血，身形摇晃。
就在这时——
禁地外传来三道声音。
“冥府，生死判官，愿助一臂之力。”
黑袍判官、白衣判官、红衣判官踏进禁地，三人额头同时亮起印记——那是轮回道尊留在冥府的传承印记！
阵法光芒再涨，五成！
“玉虚山，愿助元君。”
玉宸子真人带着苏晚晴、陆明轩进入，玉虚剑意升腾——那是太阴道尊留在玉虚山的道统印记！
六成！
“还有我！”李纯阳桃木剑高举，纯阳印记燃烧——纯阳道尊的转世印记！
七成！
“万骸那老东西虽然死了，但他的印记还在。”骨老突然开口，从怀中取出一枚骨片——万骸道尊兵解前留下的信物！
八成！
只差最后一个。
时空道尊的印记。
“时空道尊的传承早已断绝。”天衍冷笑，“你们永远凑不齐九大印记。”
话音未落——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谁说的？”
石门方向，一道身影缓缓走进。
那是个穿着星辰道袍的中年道人，面容平凡，但眼中倒映着万千星辰轨迹。
他身后，跟着一个熟人——星谕使。
不过此刻的星谕使紫发尽数变白，眼中满是愧疚:
“殿主……我错了……”
“无妨。”道人——命运神殿殿主，或者说，时空道尊的传人——抬手止住他，看向天衍，“时空道尊确实陨落了，但他的印记，一直在命运神殿传承。”
他额头亮起时空印记。
始祖遗阵，九印齐集！
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禁地笼罩，连那只灰雾巨手都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现在，该我们了。”沈清弦看向墨渊，又看向李酒鬼、三判官、玉宸子、李纯阳、骨老、命运殿主。
九道身影，分别立于阵法九方，对应九大开天者的位置。
“以混沌之名——”
“以归墟之名——”
“以纯阳之名——”
“以轮回之名——”
“以太阴之名——”
“以万骸之名——”
“以命运之名——”
“以时空之名——”
“还有……”骨老顿了顿，看向手中骨片，“以万骸道尊最后的神念之名——”
“九印合一，开天再现！”
九道印记同时飞向空中，融合为一枚九彩光印，印入始祖遗阵核心。
阵法完全激活！
一座高达万丈的九色光塔从天而降，将灰雾巨手连同天衍道尊一起，镇压在塔底！
“不——！！！”天衍嘶吼，“‘祂’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祂’本体苏醒，你们都将——”
声音戛然而止。
光塔彻底闭合，将他永久封印。
禁地恢复平静。
只有那座九色光塔矗立在戈壁中央，散发着永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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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但所有人都已力竭。
沈清弦跌坐在地，墨渊扶住她，自己却也摇摇欲坠。
李酒鬼瘫在地上，大口喘气:“老了……打不动了……”
三判官脸色苍白，尤其是白衣判官，《生死簿》副册已经彻底损毁。
玉宸子真人更是道基受损，需要闭关百年才能恢复。
但至少，赢了。
暂时赢了。
“圣女殿下。”大长老跪伏在地，老泪纵横，“三万六千纪元了……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沈清弦扶起他:“辛苦你们了。”
她看向那座光塔:
“但这只是开始。‘祂’的本体还在沉睡，我们必须在他苏醒前，找回其他同伴的完整转世，恢复全部力量。”
“轮回道尊的转世……应该在冥府深处。”黑袍判官开口，“我们有线索。”
“太阴道尊的传承，玉虚山有完整记录。”玉宸子真人点头。
“命运和时空的传人都在此。”命运殿主苦笑，“虽然我们只是传人，并非转世本身。”
“纯阳道尊的转世……”李酒鬼看向李纯阳，“就是这小子。”
李纯阳瞪大眼睛:“师父，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纯阳道尊的转世。”李酒鬼翻白眼，“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收你为徒？真因为你天赋异禀？”
李纯阳愣在原地。
“那万骸道尊的转世呢？”骨老问。
“万骸那老东西……”李酒鬼沉默片刻，“他当年兵解时，将自身分成了九份，分别投入轮回。要找回完整的他，得集齐九份转世。”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至于归墟道尊……”沈清弦看向墨渊。
墨渊摇头:“我不是他的转世。但我继承了他的归墟大道，以及……他最后的那一丝清明。”
“这就够了。”沈清弦握住他的手，“九大开天者，现在已经集齐六位的线索。还差三位——生命道尊、归墟道尊的完整转世，以及……”
她顿了顿:
“第九位开天者，从未在历史中留下记载，连我都记不起他的身份。”
“但‘祂’知道。”命运殿主突然开口，“当年大战，‘祂’第一个对付的就是第九开天者。因为那位……掌握着连‘祂’都恐惧的力量。”
“什么力量？”
“不清楚。”命运殿主摇头，“所有关于第九开天者的记录都被抹去了，连时空长河中都找不到痕迹。”
空气凝重。
一个连“祂”都恐惧的存在，却彻底消失在历史中。
这背后，恐怕藏着更可怕的秘密。
“当务之急，是先恢复实力。”沈清弦打破沉默，“我需要时间炼化前世道基，墨渊需要稳定归墟之力。在此期间……”
她看向众人:
“请诸位，帮我寻找其他同伴的转世。”
“另外，源初之地需要重建守望者文明，防备‘祂’的下一次袭击。”
大长老躬身:“遵命。”
“冥府会全力配合。”黑袍判官点头。
“玉虚山义不容辞。”玉宸子真人郑重道。
命运殿主犹豫片刻:“命运神殿……愿与诸位结盟。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清理门户。”
他看向星谕使。
星谕使跪地:“殿主，属下愿以死谢罪。”
“死不必。”命运殿主摇头，“你去无尽虚空镇守三千年，监视‘祂’的本体动向。若发现苏醒迹象，立刻回报。”
“遵命。”星谕使叩首，转身离去。
李酒鬼挣扎起身:“那我呢？继续当我逍遥散人？”
“师父……”李纯阳欲言又止。
“你小子现在知道叫师父了？”李酒鬼笑骂，“行吧，为师就再带带你。纯阳道尊的传承，也该完整交给你了。”
他看向沈清弦:
“小丫头，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我们在洪荒真界重聚，开始正式反攻。”
“好。”沈清弦点头。
众人陆续离开禁地。
最后只剩沈清弦和墨渊，还有趴在圣泉边的饕餮。
“接下来去哪？”墨渊问。
“先回一趟洪荒真界。”沈清弦看向远方，“有些事，需要了结。”
比如青云宗。
比如林婉儿和萧逸。
比如……那些被遗忘的，属于“沈清弦”这个身份的过去。
她现在是混沌道祖转世，是开天者，是拯救世界的希望。
但她也是沈清弦。
那个在青云宗受尽欺辱，被逼跳下陨星渊的少女。
有些账，该算了。
“我陪你。”墨渊握住她的手。
“当然。”沈清弦微笑，“你现在是我的道侣，想跑也跑不掉。”
两人相视而笑。
饕餮九颗头颅同时扭开，发出不满的嘟囔声——欺负单身兽是吧？
三年。
三年时间，恢复实力，寻找同伴，重建势力。
然后，反攻。
终结这场延续三万六千纪元的战争。
沈清弦望向那座九色光塔，眼中闪过坚定。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牺牲。
无论是同伴，还是这个世界。
“走吧。”
两人骑上饕餮，冲出禁地，冲向通往洪荒真界的归途。
而在他们离开后——
九色光塔底部，被封印的天衍道尊残魂，突然睁开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是纯黑色的。
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虚无。
他嘴唇微动，发出无声的呓语:
“第九……开天者……”
“原来……是你……”
“呵呵呵……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眼睛闭上。
禁地重归寂静。
只有光塔永恒矗立，见证着这场还未结束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