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忽然静得可怕。布木布泰捏紧了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 这孩子,竟学会了揣度人心。
她望向窗外的雨幕,想起多尔衮信中说的 “待朝鲜事了,必亲率水师,为大汗荡平皮岛”,忽然觉得,盛京的这场雨,怕是要下很久了。
从她本心而言,她不喜济尔哈朗,但多尔衮如今势大,却又必得让济尔哈朗不能倒下,否则多尔衮回朝之日,她和她的皇帝儿子,还能在朝中立足吗?
她喃喃道“为了大清。。。。。。”
紫禁城文华殿暖阁内,铜胎珐琅香炉中飘出的龙涎香,混着臣工们衣袍上的霉味,在潮热的空气中凝成一团浊雾。崇祯皇帝盯着御案上朝鲜国王的求援密信,朱批 “知道了” 三字的朱砂墨迹未干,却被他烦躁地用镇纸碾出褶皱。
“朝鲜既已沦为建虏藩属,我朝若再出兵,便是与大清正式宣战。” 首辅周延儒的声音像晒干的笋片,脆得发尖,“况且我军自松锦之败后,关宁铁骑折损十之六七,拿什么去救朝鲜?”
“放屁!” 左都御史李邦华拍案而起,腰间的弹劾奏章震得茶盏乱晃,“朝鲜乃我大明‘礼义之邦’,当年壬辰倭乱,我朝倾全国之力驰援,如今眼睁睁看着它被建虏凌辱,陛下若不出兵,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殿外忽然传来闷雷,震得暖阁窗纸簌簌作响。崇祯望向窗外,只见文华殿后的松树在狂风中弯下枝桠,像极了朝鲜国王在密信中描述的 “三田渡受降时,李倧膝行叩首” 的模样。
他摸了摸龙袍下藏着的朝鲜进贡玉佩,冰凉的羊脂玉贴着心口,让他想起去年朝鲜使团带来的参茶 —— 如今那些使臣,怕是都成了清军的刀下鬼。
“李卿所言虽是,” 兵部左侍郎张缙彦揉着太阳穴,“但关宁防线如今全靠吴三桂支撑,若分兵朝鲜,万一建虏趁机攻山海关 ——”
“那就让吴三桂出兵!” 吏科给事中章正宸越众而出,“吴襄当年在朝鲜与建虏周旋过,他儿子吴三桂熟知辽东地形,正该戴罪立功!”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崇祯注意到周延儒的眼皮跳了跳 —— 谁都知道,吴三桂是周延儒暗中扶持的势力,松锦之战,吴三桂私自退兵之事,至今未被追究。
“陛下,” 周延儒忽然上前,从袖中掏出一份密报,“据辽东细作来报,多尔衮此次征朝鲜,带走了镶白旗、正蓝旗主力,盛京空虚。若我军此刻奇袭沈阳 ——”
“荒唐!” 李邦华打断道,“盛京城防坚固,我军劳师远征,必中建虏诱敌之计!当年袁崇焕‘凭坚城、用大炮’的教训,难道忘了?”
崇祯揉了揉眉心,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今早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递来的密奏:“朝鲜宫嫔被虏至盛京者,已有三十余人,内中或有明室宗亲血脉。” 那些女子,或许正穿着朝鲜进贡的翟衣,在多尔衮的王府里强颜欢笑,如同当年被掳的宋徽宗妃嫔。
“传旨,” 崇祯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着吴三桂整备宁远驻军,即日起向锦州靠拢。再命登莱巡抚杨文岳,调拨水师三千,佯攻朝鲜釜山,以作牵制。”
“陛下!” 李邦华急得直跺脚,“三千水师不过杯水车薪,朝鲜需要的是陆上主力!”
“够了!” 崇祯猛地拍案,御案上的《皇明祖训》被震得翻开,“朕意已决!” 他望着殿外即将倾盆的暴雨,忽然想起朝鲜密信的最后一句:“若大明不救,朝鲜百姓将从此不知孔孟为何物。” 心中一阵刺痛,却又不得不压下 —— 比起朝鲜,他更需要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来守住北京的最后一道防线。
散朝后,崇祯独自留在暖阁,展开朝鲜国王绘制的《三田渡盟坛图》。图中皇太极的 “功德碑” 被画得格外高大,明成祖的御赐碑却缩在角落,几乎被野草掩盖。他拿起朱笔,在图上狠狠画了个叉,却不小心划破了纸,露出背后的 “忠孝” 二字 —— 那是他登基时亲手写的御笔。
“王承恩,” 他忽然开口,“把朝鲜送来的编钟搬来。”
老太监愣了一下,忙命人将朝鲜进贡的青铜编钟抬进暖阁。崇祯拿起木槌,轻轻敲击,却发出沉闷的声响 —— 原来钟体内部,早已被虫蛀出许多孔洞。
“陛下,这钟...” 王承恩欲言又止。
崇祯放下木槌,望着编钟上斑驳的铜绿,想起朝鲜使臣曾说:“此钟乃箕子之后所铸,已传二十三代。” 如今,这象征着 “朝鲜为箕子之国” 的礼器,却在大明的皇宫里蛀虫横行。
“让人熔了吧,” 崇祯转身走向龙椅,“铸些火铳炮弹。”
殿外暴雨如注,暖阁内的龙涎香早已被雨水冲淡。崇祯望着御案上的朝鲜地图,用朱砂笔在汉阳处画了个圈,又缓缓涂成一片血红 —— 那是他能给这个藩属国,最后的、无声的祭奠。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大伴,那刘子承如今在做些什么?”
朝中之事,也很快传入了坊间,百姓对于朝鲜这个大明的藩属国而言,没太多的印象,最多就是数次朝鲜进贡女子,那白肤让人称奇罢了,再无太多的感受,甚至好些不明白朝鲜究竟是在大明的东,还是西,还是南。
刘庆望着眼前判若两人的桃红,颇觉恍惚。昔日泼辣的小丫头,如今竟成了谨守《女诫》的典范,晨昏定省、执帚奉茶,将三从四德践行得一丝不苟。万两纹银在手,生计自是无忧,唯这宅院阴气仍令桃红畏怯,入夜后但闻风声鹤唳,便瑟瑟如惊弓之鸟。
然刘庆心中所系,却是与宋献策的三日之约。今日正当赴约之期,然思及流寇狡诈,自己又势单力薄——腰间虎符已缴,京中亲兵尽散。若论拳脚功夫,那宋矮子既能混迹江湖多年,必非易与之辈。更可虑者,彼辈敢潜入京师,必有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