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在心里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前程,在皇帝的心里,我不过就是一个有小聪明之人,这一决断已将我仕途所断。就说那鬼乡试,我要能考过才怪了,原身虽有些许文采,但与真正刻苦研书之人相比,实在还是有些差距。”
他说实话是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他现在能来县衙,一是因还是想有个糊口之所,二乃,自己要在开封等娘和秀姑回来。现在开封幼小也死了不少,即使还活着,想来也暂不会再来蒙学,这私塾也开不下去,而那丁三却还无消息。
“谢大人的推崇,然下官有自知之明,就不在大人们面前献丑了。” 他再次拒绝道。
王燮只得叹道:“我本想让你在王大人面前露露脸的,以你之才学,若能被王大人看上,也是你的一番机遇,你如今仅获县丞一职,说实话,大家也为你有所不值。”
刘庆没想到王燮居然会这么说,他有些惊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嘴巴微微张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声说道:“多谢大人厚爱,我辅佐大人即可。”
王燮站在县衙正堂之中,望着刘庆离去的背影,心中滋味复杂难辨。一方面,他由衷地觉得可惜,如此大功之人,在开封城生死存亡之际,凭一己智谋扭转乾坤,却未得到朝廷应有的认可。
只要是亲身经历过这场劫难的开封百姓,谁人不知刘庆的惊人才华。而如今,这般大才屈尊来到自己身边,仅仅担任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这让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心底隐隐担忧,怕世人日后只知有刘庆刘县丞,而将他这个知县的光芒掩盖。再者,刘庆的未来走向实难预料,他既不敢轻易开罪,可又觉得真要用起刘庆来,怕是有些不顺手。毕竟刘庆声名在外,自己指挥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用吧,怕驾驭不住;不用吧,又实在说不过去,还可能落下个不识好歹的骂名,王燮只觉左右为难。
思来想去,他觉得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将刘庆推荐给上司们。这样一来,自己在这开封县的 “一亩三分地” 上,少了潜在的掣肘,又卖了个人情给刘庆,往后刘庆飞黄腾达,想必也不会过于刁难自己。
可没成想,刘庆竟不愿去,王燮无奈,只得再次叹道:“那好吧,那刘县丞,你这几日可以先处理一下家事,我也知你这些时日,忙于公务,已然荒于家事。”
刘庆听闻,赶忙起身,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拱手道:“多谢大人体量,下官还正要言请假几日。” 言罢,他转身稳步离去。
待刘庆走后,县衙内一众衙役、属官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王燮,像是在等待指示。其中一个机灵的衙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等该如何待他?”
王燮神色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他如今是龙游浅滩,你们看着办吧。”
言语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羡慕,羡慕刘庆那虽未被朝廷重用,却在民间声名远扬的境遇。
刘庆来到马厩,轻轻牵出那匹陪伴自己月余的军马。此刻,他心里满是不舍,这匹马儿与他一同历经风雨,冲锋陷阵,可如今,身份不同了,他身为县丞,已无力供养这军马每日所需的草料,况且,按规矩这军马也不该再留。
他抬手,缓缓抚摸着马脸,手指轻轻划过马鬃,柔声道:“马儿啊,我们相伴月余,如今却到了分道扬镳之日,望你日后也能有个好归宿。”
一路牵着马来到军营,营门口的守卫原本正无精打采地值勤,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忽见刘庆走来,顿时神色一凛,慌忙挺直腰杆,“唰” 地一声站直,齐声喊道:“刘参军!”
在他们心中,刘参军的名气在军中甚至盖过了陈总兵。虽说刘庆位低职微,可他当日入城时,当街严惩击杀数名抢劫、强抢民女的兵卒,那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模样,早已深深印刻在兵卒们心中,让众人对这个书生敬畏有加。
刘庆见军营之中依旧弥漫着一股萎靡之气,士兵们三三两两,或蹲或坐,全无半点昂扬斗志,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他神色淡淡地开口:“我已不是参军,尔等也不必再叫我参军,我此来是为还马,请通报一下。” 说罢,他停下脚步,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策马入营。
那守卫面露诧异之色,心中满是疑惑:这参军平素都是直接骑马就进营的,今儿个怎么了?又听闻他不再是参军,更是惊讶不已。不过,他也不敢多问,连忙转身,一路小跑回营中通报。
刘庆原以为来的会是后勤的营官或是马倌,不想片刻之后,竟是陈永福陈总兵亲自快步走来。陈永福远远瞧见刘庆,便高声喊道:“刘参军,你可回来了!”
刘庆见状有些奇怪,陈永福不是应该率军与孙传庭会师洛阳吗?怎么会回来了,不过此刻也再次解释:“总兵大人,你可别再叫我参军了,我如今已是祥符县县丞。”
陈永福听闻此言,脸上的诧异之情溢于言表,不似作假,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庆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陛下有旨,我任祥符县县丞。”
陈永福眉头紧锁,面露不平之色,愤愤道:“参军有大功,为何是如此安排?实在不公啊!”
刘庆赶忙上前一步,抬手阻止,神色慌张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总兵大人,你万万不可这么说,陛下圣明,下官本一秀才,能蒙陛下赏识,已是破天荒的幸事了。”
陈永福闻言,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他瞧了瞧刘庆,上前一步,亲热地伸出手,重重地拍拍刘庆的肩膀,小声道:“可真委屈你了。”
刘庆淡淡一笑,笑容里透着几分无奈与豁达。陈永福见状,又开口道:“这马,你就留下吧,咱们当作作战损耗上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