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候着。微风轻轻拂过,撩动他的发丝。不多时,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高呼:“哎呀,刘县丞,你今天就来上任了啊!”
刘庆闻声转身,便瞧见身着知县官服的王燮带着一群官吏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
王燮满脸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灿烂得有些耀眼,几步上前,热情地说道:“我们得知刘县丞要就任,可真是高兴坏了啊!刘县丞如今在这开封府中,那可真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里是什么谋士,分明是位真真的英雄豪杰啊!”
刘庆被他这一番吹捧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忙谦逊地说道:“王大人,您莫要这么说,下官也不过是恰逢其时,机缘巧合罢了,当不得这般赞誉。”
王燮哈哈一笑,上前拉住刘庆的胳膊,爽朗地说道:“刘县丞莫要过谦,来来来,快随我进县衙,咱们好好叙叙。”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引着刘庆往里走,那一群官吏也赶忙跟在后面,分立两旁。
进了县衙那略显宽敞却透着几分陈旧的正堂,王燮满脸热忱,疾步走到上首座位旁,伸手虚引,爽朗地笑道:“刘县丞,来来来,快请上座!”
刘庆见状,赶忙侧身,连连摆手,脸上堆满了惶恐之色,口中急道:“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官场自有规矩,下官不过小小县丞,怎敢僭越,还望大人收回成命。” 说罢,他微微低头,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王燮见状,也不再强求,哈哈一笑,大步跨到主位前,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下,那动作带着几分豪迈,又似透着些久居上位的习惯。
他目光灼灼,宛如两束探照的光,直直地射向刘庆,开口说道:“刘县丞,你可算是来了。这开封城历经战乱,如今正是百废待兴,各方事务乱如麻团,正需要你这般有勇有谋之士啊!”
刘庆微微欠身,上身前倾约三十度,双手抱拳,恭敬地回应:“王大人谬赞了,下官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诸多事务尚不熟悉,还望大人多多提点,下官唯大人马首是瞻。”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在正堂内扫视一圈。只见四周墙壁上,原先悬挂的字画已有些泛黄,纸边微微卷起,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那几套桌椅也看得出有了些年头,漆面斑驳,有的腿脚上还有修补过的痕迹,整个县衙虽不算破旧得摇摇欲坠,却也处处透着几分历经风雨后的冷清与寂寥。
王燮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悠长而沉重,仿若承载着开封城的诸多苦难。
他缓缓说道:“刘县丞,你有所不知,这开封城被流贼围困数月,县衙的日常运转也一度停滞,仿若断了线的木偶。如今虽说解围,可人手短缺得厉害,各个岗位都差人;物资更是匮乏,百姓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就说这人丁一事,战乱使得户籍册子混乱不堪,如今好些人家破人亡,而家中的良田薄产,竟也被他人霸占去。想要理清这一团乱麻,绝非易事,真真是愁煞人也。”
刘庆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中透着几分笃定,说道:“王大人,下官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对祥符所辖人口进行全面统计。对于那些无主之产,为了避免日后再生纠纷,我们可对这些进行公示,若一月无人认领,那就由官府统一管理。若有流民,可适当吸收,给予他们生存之道,让他们开垦荒地、参与公共工程,此乃快速补充人口之法,也能让这些流民安定下来。”
王燮眼中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啪” 的一声脆响在正堂内回荡,他赞道:“好啊,刘县丞此法甚妙!我先前也为这事儿愁得夜不能寐,却没寻到这般好法子。有你在,我这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他随后又长叹一声,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说道:“如今祥符也好,开封也罢,仍是缺粮之态,这可是最为头疼之事。如今开封虽在持续设立粥场,可此也非长久之计,眼看粮仓又逐渐萎缩,却无新粮进仓,愁煞人也。而今眼看已要十月,今年已无再出粮之可能,而朝廷…… 唉,也不知何时能有支援。”
刘庆也不由得跟着叹了口气,那叹气声里满是无奈与无力感。两人沉默良久,仿若被一层沉重的寂静笼罩。
许久,刘庆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大人,但现在仍只得让百姓恢复生产。现在除冬小麦外,可以种植一些萝卜、油菜之类,这些作物生长周期短,耐寒耐旱,也可以缓解一下粮荒。但最主要的还是要对运河进行疏通,确保水路畅通,粮食运输无阻。我建议当下粥场仅对老弱开放,年轻者均参与运河疏通,每日可以适当给予粮食和报酬,待江南之粮能到开封,那么开封即可无虑。”
王燮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对对对,我一会就去知府衙门,也打探一下新任巡抚王大人有无新的举措,看看能不能寻得些转机。”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瞟了眼有些落寞的刘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开口道:“不如你与我一同前往可好?”
刘庆听闻此言,作惶恐状,身体猛地一震,连忙躬身,双手颤抖地抱拳行礼,急道:“大人,下官职低言轻,怕是不便吧。在那些大人面前,下官怕说错话、做错事,给大人您丢脸。”
王燮却一脸严肃,目光紧紧盯着刘庆,语气坚定地说:“刘县丞,若非你之计,开封已毁,你虽此次未能获陛下倾心,但你实乃开封数十万人之救命恩人。虽目前虎落平阳,但我想你定有好的前程。你这般人才,不应被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