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玄真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那混沌镜面的刹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青铜宫殿方向,霍山镇守使那元婴中期的强大神识,如同无形的聚光灯,瞬间聚焦于他一人之身。镜面旁那两位元婴初期的值守修士,目光也如同鹰隼般锁定了他,周身法力隐而不发,却给人一种随时可能雷霆出击的压迫感。
近千名星墟遗民屏息凝神,目光汇聚在张玄真挺拔的背影上。他们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系于这问心镜前的片刻。
手掌终于按上了镜面。
触感并非冰冷坚硬,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弹性,仿佛按在了一层流动的水银之上。下一刻,那镜面中的混沌漩涡骤然加速旋转,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掌心劳宫穴,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流遍张玄真全身,更试图钻入他的识海深处!
这股力量并非粗暴的搜魂,更像是一种高层次的“共鸣”与“映照”,旨在引动受测者自身的心念波动、法力属性乃至神魂本质,并在镜面上显化出来。
张玄真心念如一,紧守灵台。《九霄镇狱经》在体内平稳运转,磅礴而精纯的镇狱元炁如同江河奔流,却又内敛深沉,将那股探查之力包容、引导,并未产生激烈的排斥。他刻意收敛了功法中属于古道廷传承的那部分独特道韵,以及紫气、星枢残片等一切可能引起怀疑的气息,只展现出一种精纯、浩大、偏向道家正统的元炁特性。
与此同时,镜旁一名值守修士开口,声音如同金石,直接传入张玄真识海:
“问题一:尔等来自何处?此行目的为何?”
张玄真心神不动,以神念回应,内容与之前对霍山所言基本一致:“我等来自一处名为‘寂灭界’的破碎星域,遭暗影孽物侵袭,界域崩坏在即。携幸存遗民逃出,于星海迷失方向,流落至此。此行目的,乃为寻求星图,确定方位,为身后众人寻一安身立命之所。”
镜面之上,混沌流光微微荡漾,泛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并未出现任何代表“虚妄”或“恶意”的浑浊光芒或刺耳异响。
那值守修士见状,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问题二:尔与身后异族(指魔族、星灵族)是何关系?可有胁迫、奴役之举?”
“并无胁迫奴役。”张玄真回答得坦荡,“彼等乃寂灭界原住民,与我等同为孽物受害者,于危难中相遇,共抗强敌,乃互助求生之盟友。脱离死地,亦是我等共同意愿。”
镜面涟漪依旧平和,甚至隐隐映照出一丝代表“协作”与“善念”的微弱清光。
两名值守修士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在星海之中,不同种族之间如此平和共处,尤其一方明显实力占优的情况下,确实少见。
“问题三:尔对玄黄大世界,可有潜伏之恶意?或身负针对此界之使命?”
这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直指核心。
张玄真心神澄澈,道心坚定。他寻找道种、探寻古道廷秘辛,或许会触及某些势力的利益,但他对玄黄大世界本身,确实并无主观恶意。他沉声以神念回应,带着一股坦然的意志:
“并无恶意。玄黄大世界乃万界闻名之人族祖庭,声威远播。我等流落至此,只求一线生机,些许立足之地,遵守此方法度,绝无他念。”
话音落下,问心镜镜面上的混沌流光骤然一定,随即散发出一种温润的、令人心安的白光,将张玄真整个笼罩。镜面之中,隐约映照出他挺拔的身影,周身清光湛然,道韵纯正。
“问心通过。”值守修士面无表情地宣布,收回了目光。
笼罩在张玄真身上的那股强大探查力也随之散去。霍山镇守使的神识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似乎也确认了结果,缓缓收回。
张玄真心中微松,面色平静地收回手掌,退到一旁。第一步,算是稳住了。
接下来,是圣女。
圣女步履轻盈,走到问心镜前,同样将纤手按于镜面。她周身幽冥之气自然流转,并未刻意遮掩。当那探查之力涌入时,镜面顿时泛起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幽暗波纹,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至高秩序的气息弥漫开来。
两名值守修士眉头瞬间皱起,眼神变得锐利。这种力量属性,在玄黄大世界通常与“鬼修”、“冥府”相关,虽非绝对禁止,但也属于需要严格监管的类型。
然而,当三个问题问出,圣女以清冷的神念一一作答(内容与张玄真保持一致,并强调了与张玄真的同盟关系及并无恶意),那问心镜在剧烈波动后,最终并未示警,反而那幽暗波纹渐渐沉淀,化作一种深邃的、稳定的暗色光华,同样表示通过。
两名值守修士眉头稍展,但看向圣女的目光依旧带着深深的审视。此女,不简单。
随后,银玥、老祭司磐石、墨渊等核心成员依次上前接受查验。星灵族的星辰之力与魔族的魔元,虽然属性各异,但在问心镜前都清晰地表露出了其力量本质和“遗民”身份,以及那份对生存的渴望与对张玄真的追随之意,并未引起额外的麻烦。问心镜一一给予通过。
近千人的查验过程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当最后一名魔族少年怯生生地将手从镜面上移开,镜面亮起代表“无害”的微光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两名值守修士向青铜宫殿方向微微躬身示意。
霍山镇守使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迎宾台上:“既已通过问心之查,按律,准予尔等暂时滞留戍火星外围‘流云坪’,期限三十日。三十日内,需确定去留。若愿加入我玄黄籍贯,需立下心魔大誓,遵守玄黄律法,并根据自身能力承担相应义务,经考核后方可授予相应身份令牌。若不愿,三十日期满,必须离开戍火星防区,不得逗留。”
流云坪,是戍火星外围一片专门划拨给暂时滞留外来者居住的区域,条件简陋,但至少有了一个合法的临时落脚点。
“多谢镇守使。”张玄真拱手致谢。这个结果,已比预想中要好很多。
很快,一名筑基期的执事弟子前来引路,带着他们这近千人,飞向戍火星引力范围内的一片悬浮在云海之上的巨大青石平台——流云坪。
流云坪面积广阔,但设施确实简陋,只有一些依山开凿的石洞和临时搭建的木屋,灵气也相对稀薄。但对于在破碎星墟挣扎求生的遗民们来说,能有如此稳定、安全的暂时居所,已是天堂。
安顿下来后,张玄真立刻开始行动。三十天时间并不宽裕,他必须尽快了解玄黄大世界,找到获取星图和信息的方法,并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他让银玥和磐石负责管理族人,自己则带着圣女,准备前往流云坪唯一的公共区域——万事阁。那里是戍火星官方设立,用于发布任务、交换信息、提供有限咨询服务的地方。
然而,他们刚刚走出临时分配的石洞区域,便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那是几名同样滞留在流云坪的修士,看服饰打扮,并非玄黄本土人士,更像是来自其他界域的散修或小势力成员。他们气息驳杂,修为多在金丹期上下,此刻正聚在一起,目光在圣女那绝美的容颜和清冷独特的气质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觊觎,更有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张玄真,似乎在评估他的实力。
“啧,新来的?还带着这么个极品鼎炉?”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淫邪的金丹中期汉子舔了舔嘴唇,低声对同伴笑道。
“那小子看起来修为平平,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另一人附和道,目光闪烁。
张玄真眼神微冷。看来,在这看似秩序井然的戍火星,也并非一片祥和。他们这一行“肥羊”的到来,显然引起了一些地头蛇的注意。
圣女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仿佛那些污言秽语只是蚊蝇嗡鸣。
张玄真不欲多生事端,但若有人不知死活,他也不介意在这玄黄大世界的门口,立一立规矩。
他脚步未停,与圣女径直朝着万事阁的方向走去。那几名修士相互使了个眼色,竟也晃晃悠悠地跟了上来,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
初来乍到,风波已悄然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