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川被钳制着一路上到堡垒顶层,身边只剩下五位监察者。
这战地堡垒共五层,除开一层大厅与二层居住层不受限制通行外,越往上限制越多,这顶层更是连偶尔路过的人都没有。
楼道前衔接的通道相当宽阔,足足比二层纵横交错的通道宽上十倍有余,若是现在摆上几张沙发,能立马变成一个简易的会客厅,供上流人士推杯换盏。
易川左右打量着,这样宽敞的地方竟然只隔开了三处空间,通道尽头与通道中间两侧分设三扇门,拱形雕纹门框,北川基地徽章以浮雕形式刻于双开门中央,搭上墙体支出的黄铜壁灯,让人第一时间想到肃穆而非奢华。
领头人走上前敲了敲左侧那扇门,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语调沉稳,“进。”
恢弘的大门从里侧打开,两位神情严肃的监察者立在门边,对着领头人微一点头。
门后是一个极宽敞的空间,纵深目测可达数十米,一个硕大的血滴白翼雕塑立于深处,在它前面,交叉摆放两把厚重巨剑,两者一叠加,赫然是监察者胸前那异于守序者的徽章形象。
整个雕塑加宝剑的组合占据了视野一半有余,以至于易川第二眼才发现这个空间并非封闭无窗。
易川微仰着头,双眼睁大,那一幕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满天星辰尽落眼底!
这整个球型天穹竟然是全透明材质打造,繁复的星点铺满夜空。
“就是他蓄意杀害了我的队员!”
一道声音打破四周安静,混着后槽牙紧磨的声响,咬牙切齿之意尽显。
易川寻声望去。
雕塑前,三级矮阶围住一方平台,占据了空间的三分之一,其上有一木质长桌,后设一把高背椅。
平台上两人一坐一立,那立着之人怒目圆睁,伸出食指恨恨指着刚踏进门的易川。
这人正是等了一天,没等来耿芦,心中惊疑不定派另一个人前去查看,却只得到耿芦死讯的祝钧。
看到完好无损的易川,祝钧后槽牙咬得咔擦响,这满脸怒容并非他在表演,若是这废物死了,纵使损失了耿芦,他也能有些宽慰,可现在,不仅目标没死,还折了手下,让他如何不恨!
坐于高背椅之上的,是个五十来岁的棕发男人,轮廓硬朗,鼻梁高挺,眼窝深陷,是个西方人长相,神态不如侧面站成两列的监察者严肃,一脸平静。
他看了一眼易川身后站着的女监察者,钳制住易川两只手的金属层瞬间软化,化作流态褪去。
腕部那令易川相当不适的紧压感褪去,他呼出一口气,微微垂下头,指尖抵着后颈缓缓转动,骨节发出轻响,这一路被压着,走姿过于板正,让他脖子变得有些僵硬。
脖颈扭动的弧度里,视线扫过祝钧,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
这一眼只有一直恨恨盯着他的祝钧得以瞧见,即使这抹目光快得像一个错觉,祝钧却认定易川就是在挑衅他,伸出的那根食指气得直颤,“你!”
口中正欲吐露出一些极污秽之言,话到嘴边忽又想起这是什么场合,被愤怒蒙住的大脑浮现一丝清明,他只好憋屈地将话咽了回去,只恨视线不能化成刀,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给活刮了去。
易川嘴角勾了一下,转瞬即逝,抬起头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一脸真挚地望向那坐在高背椅上的男人。
这平台下站的监察者少说也有八位,只有这一个人有位置坐,不用介绍,也知道这人的级别最高,初次见面,留个好印象总不会错。
“按照流程,我需要先亮明身份,”高背椅上的男人两手于桌上交叉,身体顺势向前倾,目光落至易川身上,“肯尼斯,暂任监察所最高审判。”
正如他所说,这介绍仅是流程的一环,并不需要易川应答,下一句话便是直切正题。
“十八小队队长,祝钧,控诉十一小队成员易川,”他忽地顿住,大拇指互相摩挲了下,似是对接下来所说内容也感到一丝有趣,“也就是你,杀害了十八小队成员,耿芦,时间为今日。”
按照规矩,陈述罪状时,应当做到事无巨细,犯案时间也当尽量确切,他之所以把时间说得模糊,也是因为祝钧上禀时,根本无法说清确切时间。
而下方被指控的人,在听清罪名之后,双眼猛地瞪大,满脸不可置信,像是听到了什么耸人听闻的话,视线陡然朝祝钧落去,眼中浮现慌乱,不明白为何祝钧会如此诬陷他。
这一幕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脱肯尼斯的观察,审判定罪这件事不比打打杀杀,若是下面站着的是他的敌人,根本无须费心,刚一打照面这人就会立刻暴毙,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断案更依赖观察和判断。
底下的人只道这最高审判关系重大,故而才定期一换,实际上,这等苦差,没人愿意长久担着,这一次还是被那几人推来推去才落到了他手里。
他嘴唇微启正欲开口,那敞开的大门处,一道身影步了进来。
众人同时望去,那人眼覆黑色绸带,步伐不慌不忙,鞋底触地的轻响规律地在空旷大厅响起。
旁人踏入这里,哪怕清白也会心里头发紧,他却一派气定神闲,自踏入这里第一步起,目光一直胶着在那全场唯一一个没有转头看他的背影上。
易川还在维持演技,慢半拍地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越过他向后看去,他疑惑地转头,眉梢猛一挑高。
宁浮一怎么跟来了?!
“你来做什么!”
易川小队里,除了青落之外,都是祝钧的眼中钉,今日在这废物d级异能者上吃了瘪,正气不打一处来,这废物队长又撞了上来。
“这里也是你能瞎闯的吗?”祝钧狠戾地一眯眼,“还是说,你们队长与队员相亲,这……也有你的参与?”
他虽未说全,但其中意思,在场之人都能听懂,不过是在影射今日杀害他的队员,也有宁浮一的一笔。
易川闭上眼堪堪止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要真是宁浮一出了手,祝钧根本没有活着在这里叫嚣的可能。
宁浮一并未理会狂吠的狗,目光从易川身上移开,看向高背椅上之人,淡淡开口:“监察所原则中有公开一词,每次审判均允许人旁观,我来此只为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