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突然出手,易川并没有闪躲,定定站在那里。
监察所的威名,最近几日他已经有所耳闻,其中任何一个人单拎出来都有A级的实力,根本没有让他反抗的余地。
这道强加在他身上的罪名,一听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但这群前来抓捕自己的监察者只能算是维护法则的铁爪,真正能做主的另有其人,这些人可不会有闲心听他的解释。
现在明显不是替自己争辩的时机。
易川面色平静,坦然摆出束手就擒的姿态。预想中金属的凉意却没有袭来,一只手掌忽地搭上肩头,自其上而发的沉猛力道猛地将他向后拽去。
等到踉跄着站稳身形时,身前已立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宁浮一用行动将易川护到了身后。
四下里又是一片哗然,显然没有料到竟然有人敢公然叫板监察者,声浪比刚才知晓易川的罪名时还要强烈。
易川怔怔地看着那道背影,心头波澜骤起。他本以为宁浮一还在气头上,断不会管他,这一举动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心里不禁感慨宁浮一这队长当得确实称职,明明对事情真相并不了解,还是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维护队员。
他伸手拉了拉宁浮一的衣角,想要示意自己可以应对。
可宁浮一真回了头,他却没能做出任何手势。宁浮一嘴唇抿成直线,脸色沉得可怕,若不是绸带将双眼遮了去,他怕是会看见那眼中已经凝出实质的怒火。
易川忐忑地咽了咽口水,悄悄松开了扯住衣角的手,宁浮一这哪里是消了气,分明比先前火气更大了!
宁浮一深深看了易川一眼,用眼神惩戒着这个手下没有几句实话的人。
什么用心感化,除了易川这个胆大包天的人,他没见过有谁能感化到犯了死罪,还如此泰然自若。
冰冷的流体攀上他的左臂,他垂眸看去,那本该缠上易川手臂的金属,失去了目标之后,此刻竟反钳住了他的小臂。
银辉在流体表面流转如刃,似要给这破坏流程、挑战规则的人一点颜色一般,手腕粗的金属层缓缓收紧,在他早已布满血痕的臂上,勒出一道深紫的红痕。
五位A级异能者的威压顷刻间尽数释放,全数压在他的身上,周身空气瞬间泛起肉眼难察的反常震动,若是寻常c级异能者,一秒都不可能撑得住,此刻就已经被压得跪伏在地。
宁浮一却气息平稳,连眉头都没皱,恍若未觉手臂已被勒出青紫,在这五个强者毫无保留的压制下面不改色,寸步不让。
这六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并未波及围观之人。
看客们的表情也由震惊逐渐转为疑惑。
这些监察者为何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破坏规矩的人,友好得就像偶然碰面打了个无关紧要的招呼。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宁浮一在这恐怖的威压中岿然不动,除了领头人外,其余的监察者脸色越来越难看。
领头人眉峰沉压,审度的目光如刃,在这极年轻的队长身上逡巡片刻,忽而抬手,压在宁浮一身上的威压瞬间消散。
箍紧宁浮一手臂的金属层缩了回去,重新化为女人纤细的手臂,只留下一圈陷进肉里的压痕。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领头人目光冷硬,“替有罪之人违抗逮捕令,视作同伙,与之同罪,你可清楚?”
他见多了年轻气盛之辈,个个自命不凡,都以为凭一己能耐便能与法则对抗。殊不知,这世界的话语权从来只握在强者手中,法则之所以具有约束力,只因它是由强者书写。
仅凭一腔义气横冲直撞,最终不过是落得个头破血流,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个年轻人能在五位A级强者手中支撑半分钟之久,还面不改色,这般坚韧心性,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就一番功业。
可惜,他暗自摇头,c级异能者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奇迹,别看这年轻人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上五脏六腑已经尽数粉碎,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不过是靠着毅力强撑罢了。
领头人带有恐吓意味的话,宁浮一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沉默了下,缓缓开口,却不是回答领头人话。
“他犯了何事。”
既然易川的嘴撬不开,就由这群能张嘴的来告诉他真相。
五个人,五张嘴,一个说不清就换下一个,五个都说不清……
宁浮一眼底忽地腾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戾气。
五个都说不清,那便都不用留了。
监察者自是不会与他详说些什么。
“执迷不悟!”领头人气得上前一步,厉声呵斥着,“一个有罪之人,如何值得你这样袒护?加入守序者的新人年年都有,比你身后那人能力更甚者不在少数,队伍里少了这样一个害虫,再补上一个能者便是,何必如此执着!”
没给宁浮一再多言的机会,女监察者双手立时化作两道流态金属,朝宁浮一窜了过去,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显然是动了真格,要将这违逆之人一同抓捕。
易川本来只是悄悄从宁浮一身侧露出一双眼睛,骤然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不顾宁浮一会不会更加生气,立马从宁浮一身侧闪了出来,主动接下了那女人的异能。
两道流态金属如活物般攀上他手臂,瞬间蜿蜒缠绕两圈,冰冷的金属将皮肤勒出深深褶皱,易川下意识皱了下眉。
还是手铐舒服啊,虽然他只在电视剧中见过,但手铐起码人道主义地留了空隙,不像这玩意儿,勒得他难受。
易川态度良好地嘴角扯起一抹笑,举起被锁住的手臂示意着。
身后,宁浮一垂眼看去,易川瘦削的背影可以用单薄来形容,明明没有独自应付的能力,却义无反顾地挡在了自己身前。
眼底那一丝翻腾的戾气如遇暖阳的冰雪,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他紧闭了下眼,自己方才如此冲动实属不该,能解决这件事的方法有很多,在这之中,显而易见,正面引发冲突是最蠢的一招。
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复归清明一片。
旁边的围观者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这出戏演得得劲啊,一波三折的,好看!”
“这不比前几天那个擂台赛暗器乱飞的传闻有趣啊?”
有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门牌号,眼睛骤然瞪大,“这这这……这杀人犯住的地方,不就是传闻里办擂台赛的地方吗?!”
“……”
女监察者显然也被易川这出其不意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略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领头人。
犯人都束手就擒了,那个违逆的小队队长现在是抓还是不抓?
领头人觑了一眼宁浮一,见他终于没有了违抗的意思,敛下冷意,“罢了,放他一马。”
目光落向满脸堆笑的易川,点头,“既然如此,你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易川听到这人大言不惭的“放他一马”,脸上的假笑差点没绷住。
什么放他一马,分明是自己救了这几个人一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暗自数了数眼前这几人,满意点头,这可是整整三十五级浮屠,赚很大!
易川被那金属镣铐扯着,踉踉跄跄地跟上监察者的脚步,四周的围观者没了戏看,纷纷作鸟兽散去。
易川状似不经意地回头,视线穿过四散的人群,与一个半隐在阴影里的人对上,目光一触即分。
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宁浮一似有所觉,视线朝易川目光停留了一瞬的地方探去,只看见一个匆忙转身离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