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吐了口唾沫，往地上啐了一声，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寒光闪烁。
“管他测什么，老子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就没怕过被当猴儿看。
只要能带着《墨子非攻卷》回青州，找到我阿奶的下落，
随他看个够，大不了老子掀了他的破实验场！”
通道尽头，第三道门正缓缓开启，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咯吱作响，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门内涌出的不是光，是无数悬浮的青铜齿轮。
大的如磨盘，齿痕锋利泛着冷光；小的如铜钱，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每一片齿痕都精准咬合，转动时咔哒咔哒的嗡鸣，
像极了青州械寨深夜里守夜人敲的更声，一下下撞在心上。
而在这齿轮组成的巨阵中央，一本泛黄的书正漂浮着，
封皮上“墨子非攻卷”五个字随着齿轮转动明灭，
像在呼吸，散发着淡淡的古铜色光晕。
陆子墨的系统核心烫得几乎要穿透防护服，热度顺着血管蔓延，流遍四肢百骸。
这不是单纯的书，是某种在等待的存在。
等了无数年，就等有人能穿过层层迷雾走到这里。
陆子墨突然懂了，末世里守住本心，就是对抗这混沌观测的唯一武器，
也是成为“守火人”的真正意义。
门内突然传来古老的声音，和刻盘铭文同源，却藏着他熟悉的温度。
像是机关弩上的青铜弹簧，在弹出利箭前那声细微的轻响。
“欢迎来到真正的起点，守火人。”
苏晚晴的手重新攥住他的，掌心的符片还留着刚才的余温，传递着安心的力量。
老鬼的短刀擦过他肩头带起一阵风，刀刃上的寒光映着齿轮的影子。
“走，看看这破书里藏着什么玄机！”
玄风子的投影轻轻晃了晃，在他耳边开口。
“检测到书卷核心有独立意识波动，能量反应与古神核心高度契合，但无恶意信号。”
门完全打开的瞬间，齿轮的嗡鸣陡然放大。
《墨子非攻卷》的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作响。
第一页上，用青铜刀刻就的字迹正缓缓浮现，带着岁月的厚重。
“致所有穿过迷雾的守火人，愿你们守住本心，亦守住这末世最后的希望。”
陆子墨的喉结动了动，能清晰感觉到防护服下，
系统核心的位置正随着齿轮嗡鸣频率共振，像有团活火在皮肤下滚烫游走。
苏晚晴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发颤，却握得极紧。
那枚符片隔着两层布料烙着他的掌纹，三天前在青铜巨门前破解“混沌观测”铭文时，
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系统提示。”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渗出幽蓝数据流，裂痕处闪过细碎的星芒。
“书卷表面铭文与宿主视网膜神经产生0.7秒同步率，检测到意识体特征值……92%。”
全息影像的瞳孔缩成针尖，“这不是典籍，是……”
“是活着的传承。”
苏晚晴突然松开手，往前迈了半步。
她摸了摸胸前的青铜刻盘，冰凉的触感让她眼神更显笃定。
在爷爷临终前，曾在她枕下塞了个羊皮袋。
指尖微微颤抖着，她从腰间摸出羊皮袋，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躺着枚鸽蛋大小的青铜印。
这是她传了十七代的太极印，印纽雕着阴阳鱼，此刻正微微发烫。
“我爷爷临终前说过，真正的匠器会认主。”
她眼神坚定，此刻更有一股刻进骨髓的笃定，
“就像三年前在废墟里挖到半块残片时，我笃定那是远古的双音钟，能复原。”
老鬼的短刀咔地收回刀鞘。
这个总把“老子活一天算一天”挂在嘴边的老痞子，此刻正仰头盯着漂浮的书卷。
“他娘的……这玩意儿在看老子？”
他忽然抬手抹了把脸，指腹沾着的不是汗，是不知何时溢出的泪。
“老子小时候在洛阳老城区破庙里，见过个要饭的老头，拿树枝在地上画过类似的纹路。”
他踢了踢脚边的青铜齿轮，金属碰撞声叮当作响，惊得齿轮阵荡开涟漪。
“那老头说，等哪天齿轮转成星图，墨家门徒就该回来了。”
陆子墨的呼吸突然一滞，玄风子的警告声及时响起。
“检测到意识同化风险，建议佩戴精神防护装置。”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齿轮转动的节奏，系统核心的灼烧感猛地窜上后颈。
那是他每次解析关键机关时才会出现的预警。
他抬起手，指尖离书卷还有十厘米，空气里突然漫开铁锈混着松脂的气味，
像极了父亲生前在工坊里调试青铜弩机时的味道。
“子墨！”苏晚晴突然拽他手腕，可他的指尖还是触到了封皮。
刹那间，黑暗劈头盖脸砸下来。
陆子墨在混沌里坠落，直到双脚落地。
翻涌的云海漫到脚踝，他竟站在极高的山巅，身下全是悬浮的青铜城郭。
有个身披星纹长袍的身影背对着他，那身影没有具体轮廓，
却让他无端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的温度。
温暖，却带着某种超越人类的厚重。
“机械是文明的骨骼。”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动着他的每根神经。
“但骨骼需要血肉，需要……”那身影抬手，指尖点向云海深处。
陆子墨顺着看过去，穿麻衣草鞋的工匠们在铸造坊里挥汗，
老人把刻着“非攻”二字的竹简递给少年，少女蹲在铜炉前扇风，
火星溅在她脸上，烫出与苏晚晴颈间刻盘相同的纹路。
“需要守护的意志。”
陆子墨猛地踉跄一步，视线里的画面突然扭曲。
星纹身影的长袍翻卷如浪，声音里多了几分裂痕。
“实验体47号出现意识觉醒……清理程序启动……”
“不！”
陆子墨一声大喊，伸手就去抓身边崩裂的齿轮。
“嘭！”锈蚀能量突然炸开，将他狠狠弹开。
他看见青铜城郭开始锈蚀，齿轮崩裂成碎片，工匠们的身影像被橡皮擦抹过般变淡。
那个站在铸器炉前的少女抬头看他，
眼神里全是他在青州械寨见过的、幸存者们望向城墙时的光。
期待，信任，把命交出去的笃定。
“所以你们留下了《非攻卷》。”
陆子墨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两个时空产生回响，
一时之间让他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
他晃了晃头，指尖还残留着被锈蚀能量弹开的灼痛感。
“用意识体的形式，等能守住这份光的人。”
星纹身影转过半张脸，陆子墨没看清那五官，只看见无数流动的齿轮在他轮廓里旋转。
“你们总说‘古神’。”
那声音忽然变得像苏晚晴铸铜时的风箱声，低沉却带着温度。
“我们只是更早学会与机械对话的守火人。”
意识猛地被拽回现实，陆子墨踉跄着撞进苏晚晴怀里。
她身上松脂与铜锈混合的气味瞬间填满鼻腔，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你刚才像被抽干了血，白得吓人。”苏晚晴捧着他的脸，指尖冰凉。
“我知道机械从哪儿来的了。”
陆子墨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汗湿。
“古神不是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他们只是和我们一样，怕黑的守夜人。”
老鬼突然吹了声口哨，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陆子墨转头，看见苏晚晴正咬破指尖，血珠落在太极印的阴阳鱼眼上，红得像要烧起来。
“爷爷说过，墨门与青铜同脉。要唤醒真正的传承，得用匠人的血契。”
当青铜印按上卷轴的瞬间，整座齿轮阵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陆子墨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却看见金色光芒从书卷中倾泻而出。
所过之处，原本锈蚀斑驳的齿轮重新泛起青铜特有的暖光，
连通道墙壁上的幽光都变得更清亮，像被擦去了千年尘埃的古镜。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拔高，书卷溢出的金粉顺着投影裂痕流淌，“滋滋”作响，裂痕快速愈合。
数据流流淌的“哗哗”声里，它的声音恢复清晰。
“吸收古神能量，数据损伤修复完成。
系统升级完成，已解锁古神知识库第三等级，可解析锈蚀之触原始设计缺陷。”
“检测到该文明核心逻辑：机械之力，守而非攻。”
陆子墨的瞳孔骤缩，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青州械寨墙根下玩石子的孩子们，父亲被锈蚀之触吞噬前最后一句话。
“小墨，要造能守住所有人的墙。”
这些画面让他心头一热，开口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们能打败它。”
这句话很轻，却像青铜撞钟般在通道里回荡。
苏晚晴的手搭上他后背，掌心还沾着血，透过防护服渗着温凉的温度。
“我们本来就在守，不是吗？”
老鬼突然用短刀戳了戳地面，叮的一声脆响。
众人这才注意到，书卷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展开，投出立体地图。
在洛阳旧城最深处，某个闪烁的红点被无数齿轮环绕，
旁边浮着一行青铜小字：清理程序本源。
“洛阳旧城全是锈蚀兽，咋进去？”老鬼眯眼盯着红点，语气里满是顾虑。
“玄风子，扫描红点区域。”陆子墨立刻开口，视线紧紧锁在地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