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墨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抹掉额角的冷汗，掌心的系统核心却突然疯狂震动，
密密麻麻的红色预警弹窗再次占满视网膜。
这一次的预警级别，竟比之前遭遇锈蚀军团时还要高上数倍。
没等他细究预警根源，眼前突然炸开一团刺眼的白光，
源头正是他掌心震动的系统核心，白光顺着光链蔓延开来，
瞬间包裹住他、苏晚晴和老鬼三人，一股无法抗拒的牵引力从光中传来。
这光来得诡异，和刚才系统预警绝有关联。
光裹着他们向前走了三步，陆子墨的鞋底突然触到熟悉的青石板，
带着一丝不属于遗迹的温润触感。
他顿住脚步，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苏晚晴的手。
青州械寨中央广场的轮廓正从光晕里一点点渗出来，
左边是锻铁工坊飘着火星的烟囱，黑烟裹着铁屑的味道似能飘进鼻腔，
右边是酒肆前那口裂了三道缝的陶瓮，瓮沿还沾着半干的酒渍，
连石缝里冒头的狗尾草都和三天前他调试机关弩时一模一样，叶片上的白绒毛清晰可见。
苏晚晴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跳，带着细微的颤意，
他转头看向她，正撞进她骤然紧缩的瞳孔里，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惶。
“光线角度不对。”
陆子墨掌心的系统核心却在微微发烫，预警信号在神经末梢若隐若现。
“玄风子，扫描。”
全息投影在他肩头浮现，淡蓝色的光影刚稳定便分出一道支线，
顺带扫描门外信号，却只捕捉到微弱的锈蚀能量干扰，连阿木和铁牛的气息都被彻底屏蔽。
另一道扫描光线刚触到最近的青铜灯柱，便炸出一串乱码，
“检测到空间重叠率99.8%，但热辐射值异常，所有物体温度均为23.1c。”
玄风子的电子音夹杂着代码乱码，出现明显卡顿，
每一个字都像从碎掉的数据流里拼凑出来，
“这是高精度模拟环境，我们可能被混沌观测者捕获了。”
老鬼突然闷哼一声，胸口的残图在他手里簌簌发抖，泛黄的羊皮纸边缘都被攥得发皱。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酒馆门口的长条凳上，正歪着个穿羊皮袄的老头，
和老鬼一模一样的眉眼，连眼角的刀疤都分毫不差，
正用缺了口的瓷碗抿酒，碗沿沾着和老鬼同款的褐色酒渍，
那是他今早刚喝剩的杂粮酒痕迹。
“那不是我。”
此时老鬼的冷汗已滑到脖颈上，每次靠近古神能量源，
镜像就会出现，这是他摸索出的血泪规律。
他布满老茧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刀，
“上个月我在洛阳城捡了块碎镜子，里头的我也这么坐着，
第二天我就撞见了锈蚀兽群，差点把命丢在那儿。”
他的刀尖刚抵住模拟体的咽喉，那老头却突然笑了，
笑得跟看着自己在笑一样，酒碗当啷掉在地上，
碎成和三天前老鬼亲手摔碎的那只一模一样的十二片，
连碎片的弧度都完全一样。
陆子墨后颈瞬间发麻，苏晚晴的刻盘突然发烫，
烫得她指尖一颤，她抬手去触，竟看见自己的镜像从锻铁工坊里走出来，
系着和她同款的靛蓝围裙，围裙边角还沾着一块未洗去的青铜锈，
指尖沾着青铜熔液的焦黑，正对着空气说，
“子墨说今日调试机关弩，等他回来喝姜茶。”
“这是在完整复刻我的一切！”苏晚晴心里充满了寒意。
“他们在模仿我们的记忆。”
陆子墨攥紧系统核心，核心滚烫程度远超以往，陆子墨强忍着灼痛感，
“每个细节都来自我们最在意的片段，晚晴的姜茶，老鬼的酒，玄风子……”
他轻皱眉头却被眼前影像顿住，目光扫过全息投影，里头的玄风子正分出个更小的投影，
正对着空气演示青铜机关弩的结构图，连标注的零件编号都和三天前一模一样，
“连你教守卫修器械的样子都被扒了，一点不差。”
玄风子的主投影出现像素化碎裂，扫描光线紊乱得像团乱麻，
“数据窃取速率提升至70%，”
陆子墨的视野边缘出现红色数据流失警告，数据流正在被强行剥离。
“必须切断外部链接，模拟体为残缺数据复刻，无法匹配主程序核心权限。”
话音未落，模拟体玄风子的投影突然扑过来，淡蓝色的光线像蛇信子般缠上主投影，
“你们只是一串代码，承认吧，承认自己是假的，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去他娘的假东西！”
“咻”老鬼的短刀猛地扎进地面，青石板应声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碎屑溅到裤脚，
“老子上个月在倒悬巷摔断过这把刀，刀把上有道指甲盖大的豁口，是老子自己用铜片补的。”
他猛地扯起模拟体的手腕，将对方的刀把凑到眼前，
“这孙子的刀把光溜溜的，连点划痕都没有，也配装老子！”
陆子墨的系统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视野边缘跳出一行血字，
【检测到人格稳定性测试，镜像将诱导目标做出违背核心信念的选择，一旦妥协将被彻底同化】
他转过头，正看见苏晚晴的镜像握着刻盘走向锻铁工坊，
背影和她每次去修复青铜残件时一模一样，就在跨门槛时顿住，
声音里浸了层他从未听过的脆弱，像被雨水泡软的宣纸，
“传承有什么用？
青铜早被锈蚀之触啃成渣了，大家都在末世里挣扎，
守着这些破铜烂铁根本活不下去，不如……”
“不如什么？”
苏晚晴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青铜，带着金属的冷硬，她一步跨到镜像面前，
刻刀抵住对方心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不如放弃？
我阿爷咽气前还在教我看范线，说铜水凉了能再烧，人心凉了就铸不回魂。
你这副壳子装得再像，也学不会他临终前那口痰卡在喉咙里的颤音，
学不会他攥着我的手说‘别丢了传承’的温度。”
镜像的脸突然扭曲成数据流，滋滋作响，她反手将刻刀扎进对方眉心，
“这才是真的我，宁死不丢本心！”
陆子墨的胸腔里腾起团火，烧得他浑身发热。
他摸出腰间的微型震荡弹，指腹碾过冰凉的引信，这是三天前他特意为倒悬巷的重力陷阱准备的，
当时还和阿木打趣说，说不定能用来对付锈蚀兽，此刻却要用来炸碎自己最熟悉的家园。
苏晚晴的手覆上来，掌心还沾着镜像崩溃时消散的数据流，
凉丝丝的，却带着坚定的力量，
“炸吧，这里越真，就越说明我们不能陷进去，
一旦被这些虚假的记忆困住，就再也见不到阿木他们了。”
陆子墨点头，用力按下引信，倒计时的滴答声在耳边响起，
三秒后，震荡弹的轰鸣撕开广场的虚假影像。
“嘭！”气浪猛地掀起来，陆子墨被推得后退半步，
战术服上沾着细碎的代码光点，转瞬消散。
青铜灯柱像被揉皱的纸，表面裂开蛛网般的银白网格，一点点向内塌陷；
酒肆的陶瓮碎成代码组成的光点，飘在空中折射出诡异的彩虹；
连老鬼的模拟体都在爆炸气浪里散成雪花，露出底下流动的0和1，滋滋响着消失。
玄风子的主投影突然拔高，淡蓝色光线织成一张光网，
将众人牢牢罩在中间，隔绝了外围崩塌的数据流，
“数据隔离协议启动，抓住我的光，千万别被数据流卷走！”
此时玄风子的电子音，不再是没有情感的AI机械音，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苏晚晴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子墨，看头顶！”
陆子墨抬起头，只见在崩塌的数据流里，一组暗金色铭文正浮在他们头顶，
笔画转折间带着苏晚晴最熟悉的青铜范线痕迹，和太奶奶手札里画的一模一样。
“认知锚点！”
她猛地扑过去，刻刀狠狠地在虚空中划出火星，
青铜符片从她掌心的刻盘里铮地弹出，
那是她用三天时间修复的浑天仪残片上的纹路，此刻正泛着古铜色的光，暖得像太阳。
符片嵌入空间裂缝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陆子墨的意识被扯进旋涡，天旋地转。
他听见苏晚晴哭喊着他的名字，老鬼骂骂咧咧地抓他的后领，
力道大得差点勒住脖子，玄风子的警报声被拉成长长的蜂鸣，刺得耳膜发疼。
等视线重新清晰时，他们站在了一条金属通道里，墙壁上的幽光比之前更盛，
淡淡的青绿，空气中混着金属锈蚀的味道，还飘着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在空中。
“这不是单纯的遗迹。”
陆子墨摸向墙壁，指尖触到的不是石头，而是某种温热的金属，像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每一层空间都是变量，我们的选择、情绪、甚至犹豫，都在被观测记录，就像笼子里的猎物。”
玄风子的投影恢复稳定，却多了道细微的裂痕，像被人用刀划开的，
“古神的实验场，他们在测试。”
“测试人类能不能在被解构后还能抓住本心。”
苏晚晴抚过胸前的刻盘，符片还在发烫，残留着刚才嵌入裂缝的温度，
“刚才那组铭文，和青铜巨门上的混沌观测四个字同源，是他们用来标记测试节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