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六月初二，河东盐池的晨雾刚被晒散，田畴就踩着盐霜登上了西畔的了望塔。新砌的青砖塔台还带着烟火气，这是用中条山的焦煤烧制的耐火砖垒成的，比寻常青砖坚硬三倍 —— 昨夜他亲自督工，把三座了望塔全换了新基座。
“田监丞，您看那片盐畦！” 值守的校尉指着西南角，那里的盐晶泛着异样的暗黄色，与周围的雪白格格不入。田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眉头猛地拧紧：“是卤水被掺了泥沙！赶紧叫工头来！”
半个时辰后，盐池工头李老栓跪在塔下，后背的粗布短褂已被冷汗浸透：“监丞，是…… 是昨晚换班时，有几个外乡工匠趁乱往卤水井里倒了沙土！小的已经把人抓起来了！”
“带上来！” 田畴的声音冷得像盐池的晨霜。三个被捆着的汉子被推过来，为首的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却格外镇定：“要杀便杀，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州管亥麾下张彪是也！”
田畴心头一沉。管亥是黄巾余党，去年被臧霸击溃后就销声匿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河东盐池？他刚要追问，了望塔上的哨兵突然嘶吼：“西南方向有骑兵！旗号是‘陶’！”
几乎同时，濮阳州牧府的急报也送到了王凯案头。程昱捧着竹简，指尖都在发颤：“主公！公孙瓒那边变卦了！辛毗在辽西送信说，袁绍派逢纪带着三万石粮食和五十匹良马去了易京，公孙瓒已经撕毁盐马盟约，还把辛毗扣在了驿馆！”
“逢纪……” 王凯摩挲着案上的焦煤样本，这是田畴昨日送来的新料，敲碎后能看见细密的银纹，“此人果而自用，当年献计取冀州，就惯于挑拨离间。他定是说动公孙瓒联袁抗我，断我战马来源。”
沮授快步走进来，袍角带风：“还有更糟的！河东快马报，陶谦麾下中郎将曹豹，带一万五千人突袭盐池，先锋已经过了解县！张彪是他的内应，故意污染卤水拖延生产！”
田丰将舆图推到中央，红笔在青兖、徐州、冀州间画了个三角：“陶谦素来觊觎青兖盐利，逢纪定是许了他‘共分盐池’的承诺。袁绍在黎阳陈兵，曹操在东郡观望，这是三面合围的架势！”
“诸位莫慌。” 荀攸忽然起身，青色长衫扫过案上的兵书，“逢纪虽毒，却有个死穴 —— 他与审配积怨甚深，上次韩公游说后，审配本就对他提防三分。陶谦外强中干，曹豹勇而无谋，不足为惧。”
王凯猛地拍案：“就依公达之计！赵云，你带渤海水师顺黄河西上，直插曹豹后路，断他粮道；徐晃，你即刻赶回河东，与高览合兵，务必守住盐池，曹豹若降便留，不降就杀，但他麾下的校尉要留三个活口放回去，给陶谦留些人手；韩馥，你再去冀州一趟，就说逢纪私通陶谦，想独占盐池之功，挑动审配与他内斗；田畴，盐池的焦煤窑不能停，把新铸的耐火砖全用来加固防御工事，再把你琢磨的‘火药罐’带上，给曹豹尝尝厉害！”
众人领命散去时，崔琰抱着户籍册进来，脸色苍白：“主公，青州北海郡的豪强突然闹起来了，说官盐配给太少，要私开盐窖，带头的是管承！”
“管承？” 王凯冷笑，“他是管亥的同族，定是受了逢纪撺掇。程昱，你带两千步卒去北海，告诉管承，要么交出私盐窖领官盐，要么我让臧霸的水师踏平他的坞堡！”
程昱刚走，田畴就提着个陶罐回来，罐口塞着麻布：“主公，您看这个！用焦煤配硫磺、硝石炼的药粉，点燃了能炸碎石头，对付骑兵正好！” 他说着划燃火折子，往空地上的陶罐一点，“轰” 的一声巨响，泥土飞溅三尺高。
王凯眼睛一亮：“好东西！给徐晃送两百个去，让他在盐池外围埋上，曹豹的骑兵来了有好戏看！”
六月初五午时，曹豹的骑兵已经冲到了盐池外围。他勒住战马，看着眼前的景象直皱眉：盐池四周挖了丈许宽的壕沟，沟边插着密密麻麻的尖木，壕沟后面是新砌的青砖墙，墙上每隔十步就有一个箭孔，徐晃正站在墙头上，玄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徐晃！你若识相，就把盐池交出来，某家还能给你留条活路！” 曹豹高声喊道，手里的长柄刀指着墙头。
徐晃冷笑一声，举起手里的连弩：“曹豹，陶谦让你当先锋，是把你往死路上送！放箭！”
墙头上的连弩齐发，铁箭如暴雨般落下。曹豹的骑兵纷纷中箭落马，后面的步兵推着云梯冲上来，刚到壕沟边，就听见 “轰隆” 一声巨响 —— 踩中了田畴埋的火药罐！十几个士兵被炸得飞起来，血肉模糊地落在盐霜上，白花花的盐晶染成了红色。
“这是什么妖法？” 曹豹吓得后退一步，却被身后的督战队逼着前进，“冲！谁先爬上墙头，赏盐五十斤！”
士兵们硬着头皮往前冲，刚填好壕沟，就看见墙头上扔下来一个个陶罐 —— 里面装的是火油。火油溅在身上，一遇火星就燃起大火，士兵们惨叫着打滚，火势很快蔓延开来，把盐池外围变成了一片火海。
“将军！东面来了水师！是赵云的旗号！” 斥候的喊声让曹豹魂飞魄散。他转头一看，黄河水面上驶来二十艘楼船，船头的撞角闪着寒光，赵云正站在旗舰上，银枪直指他的中军。
“不好！后路被断了！” 曹豹刚要下令撤军，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 高览带着五千骑兵冲了过来，钢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徐晃趁机打开城门，率军冲杀出去。三路夹击之下，曹豹的军队瞬间溃不成军。曹豹挥刀砍倒两个逃兵，刚要突围，就被赵云一枪挑落马下。“绑了！” 赵云大喝一声，士兵们一拥而上，把曹豹捆得结结实实。
夕阳西下时，战斗终于结束。徐晃站在盐池边，看着士兵们清理战场，眉头却皱着：“高将军，曹豹的粮草被咱们烧了，但他麾下还有三千残兵逃回了徐州，陶谦不会善罢甘休的。”
高览擦了擦钢刀上的血：“怕什么！田监丞的火药罐还有一百多个，下次他们再来，照样炸得他们屁滚尿流！”
田畴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沾了盐霜的耐火砖：“徐将军，这砖能挡火，咱们再在盐池四周砌上三层，就算陶谦带十万人来也攻不进来。对了，那些被污染的卤水，我让人加了石灰，明天就能净化，不影响产量。”
徐晃点头，看向被押过来的俘虏：“按主公的吩咐，曹豹留下，他麾下的校尉杀两个罪大恶极的，放三个回去，普通士兵给两斗粮，愿意归降的编入屯垦营，不愿意的放了。”
同一时刻，辽西易京的公孙瓒府邸里，逢纪正捧着酒坛，笑得眼睛都眯了：“公孙将军，王凯不过是个州牧，哪能跟您和袁公比？只要您断了他的战马，不出三个月，青兖的骑兵就成了废柴，到时候盐池归您一半，如何？”
公孙瓒摸着胡须，有些心动：“可我已经收了王凯的五万石盐，现在撕毁盟约，怕是落人口实。”
“盐算什么？” 逢纪放下酒坛，从袖中取出一张舆图，“袁公答应给您十万石粮，还有五百副甲胄，比王凯大方多了！再说，王凯的焦煤炼钢术，袁公也能给您弄来，到时候您的骑兵配上钢刀钢甲，天下谁能挡？”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争吵声。公孙瓒的侍卫长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将军！王凯的使者辛毗越狱了，留下了这封信！”
公孙瓒展开密信，脸色越来越难看。信里写着：“逢纪与郭图勾结，欲借将军之手消耗王凯，待两败俱伤，袁公便会袭取辽西。去年袁公夺冀州，用的就是这借刀杀人之计！”
“胡说八道！” 逢纪跳起来，一把抢过密信撕得粉碎，“这是王凯的离间计！将军千万别信！”
可公孙瓒已经起了疑心。他想起去年袁绍夺冀州时，正是逢纪献计逼走韩馥，如今这计策与当年如出一辙。“来人！把逢纪给我软禁起来！” 公孙瓒大喝一声，侍卫们立刻上前，把逢纪按在地上。
这时，门外又来报：“将军！青州臧霸的水师到了辽西港口，说要见您，还带了五万石盐！”
公孙瓒这下彻底明白了，王凯是早有准备。他连忙下令：“快请辛毗先生！再备厚礼，送逢纪回冀州，就说我与王凯有约，不敢违约！”
辛毗走进来时，脸上带着笑意：“公孙将军，主公早料到逢纪会来挑拨，特意让我带了新铸的钢刀，您看看？” 他递过一把钢刀，刀身泛着暗青色寒光，公孙瓒拔出刀，轻轻一劈，桌上的青铜酒壶就断成了两截。
“好刀！” 公孙瓒赞不绝口，“请回复王将军，下个月的两千匹战马，我亲自送到濮阳！”
六月初六，冀州邺城的审配府邸里，韩馥正坐在案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审配坐在对面，脸色阴沉：“韩公此次前来，又是为了王凯说项？”
“非也。” 韩馥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我是来给正南兄送消息的。逢纪私通陶谦，想借陶谦之手夺取盐池，然后独占功劳，把您晾在一边。这是他与陶谦的往来密信，您看看。”
审配接过密信，越看越生气。信里果然写着逢纪承诺陶谦，若拿下盐池，就让他取代审配的冀州别驾之位。“这个逢纪！” 审配拍案而起，“当年他与我争权，如今又想踩着我上位！”
韩馥叹了口气：“正南兄，您与逢纪同朝为官，他却屡次算计您。上次官渡之战，他进谗言害田丰，这次又想害您。袁公多疑，若让他先在袁公面前告状，您可就危险了。”
审配握紧拳头，眼中闪过狠厉：“多谢韩公提醒。我这就去见袁公，揭发逢纪的阴谋！”
当天下午，袁绍的议事堂里就炸开了锅。审配拿着密信，跪在地上哭诉：“主公！逢纪私通陶谦，欲夺盐池自立，还想陷害我！请主公为我做主！”
袁绍刚收到逢纪被公孙瓒软禁的消息，本就怒火中烧，再看审配手里的密信，更是气得发抖：“这个逢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传我令，免去逢纪的谋士之职，贬为军中小吏！”
躲在门外的韩馥听到这里，嘴角露出笑意。他知道，审配与逢纪的矛盾彻底激化，袁绍阵营内部自乱，短期内再也无力觊觎盐池了。
六月初十，濮阳州牧府的议事堂里，喜气洋洋。赵云押着曹豹回来了，辛毗也从辽东带回了公孙瓒的承诺，韩馥更是成功挑拨了审配与逢纪的关系。
“主公，曹豹已经归降了！” 赵云抱拳道，“他说愿意劝说陶谦，让徐州与咱们互通盐马交易。”
王凯大喜，看向曹豹：“曹将军，你若真能促成此事，我保你在徐州继续任职，还送你五百把新铸的钢刀。”
曹豹连忙磕头：“谢明公！末将定不辱使命！”
辛毗接着汇报：“主公，公孙瓒不仅答应送两千匹战马，还愿意用辽东的皮毛换咱们的官盐，下个月就派使者来濮阳签订盟约。”
韩馥也道：“主公，袁绍已经贬了逢纪，审配现在对咱们感恩戴德，还送了一千石粮食，说愿意与咱们互通有无。”
王凯满意地点头，看向田畴：“盐铁生产怎么样了？”
田畴抱拳道：“回主公，河东盐池这个月产盐六万石，北海盐田产盐七万石，焦煤窑产煤五万石，金乡铁场造了一百架连弩、八百把钢刀、三百副钢甲。火药罐也造了五百个，已经分发给各防区。”
枣祗补充道：“主公，官盐配给制在青兖河内全面推行，已有二十万百姓登记，北海的管承也交出了私盐窖，还捐了五千石粮食。另外，马腾的使者也到了，愿意用三千匹战马换咱们的十万石盐。”
“好！” 王凯拍案而起，“程昱，你去徐州协助曹豹，务必促成盐马交易；沮授，你去冀州回访审配，巩固联盟；荀攸，你留在濮阳，协助我处理军政大事；田丰，你去北海，监督盐田生产，别再出乱子。”
众人领命散去后，王凯留下了曹豹：“曹将军，你回去告诉陶谦，若他肯与我结盟，我可以给他每月供应一万石官盐，比他私盐的成本低三成。但他必须答应，不得再与袁绍勾结。”
曹豹连忙应下：“末将记住了！一定说服陶谦！”
夜色渐深，王凯站在州牧府的城楼上，望着远处的灯火。黄河里的盐船灯火通明，正往各地运送官盐；中条山的煤窑火光冲天，锻造声隐约传来；金乡铁场的炉火彻夜不熄，新铸的兵器正源源不断地送往军中。
“主公，夜深了，该歇息了。” 荀攸拿着一件披风走过来，披在王凯身上。
王凯点头，转身往回走：“公达，你说袁绍经此一役，会不会善罢甘休？”
荀攸笑道：“袁绍多疑，逢纪被贬后，审配独揽冀州大权，两人定会互相猜忌。陶谦贪利，得了官盐好处，自然不会再与袁绍勾结。公孙瓒得了钢刀钢甲，只会一心对付乌桓。短期内，青兖可安。”
王凯看着荀攸，眼中满是赞许：“有你在，我放心多了。下个月马腾的战马到了，咱们的骑兵就能扩编，到时候就算曹操、袁绍联手，我也不怕！”
两人并肩走在城楼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身影。远处的盐池泛着银白色的光，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像是铺展开的一幅盛世画卷。王凯知道，他的盐铁霸业，已经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