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的指尖尚未触及那扇由因果之力凝聚的虚幻门扉，整片回廊便剧烈震颤起来。并非受到攻击，而是构成回廊的亿万因果线如同琴弦般自主嗡鸣，发出或高或低、或急或缓的鸣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并非杂音，反而化作一道清流，洗刷着四人方才经历“抉择之境”后的神魂疲惫。回廊尽头，那扇门扉在鸣响中逐渐变得透明，门后并非预想中的险地或秘境，而是一片无边无垠、由无数流淌光丝构成的海洋，每一根光丝都散发着独特的命运韵律。
“因果海……”素心喃喃道，眉心的青莲印记与海中某些代表“生”与“育”的光丝产生微弱共鸣，传来温暖之意，“传说中承载诸天万界一切命运轨迹的源头之海。窃命者竟将巢穴藏在如此核心之地？”
林惊涛的纯阳剑心敏锐地察觉到海中隐藏的凌厉气息，那是一些代表“断”与“杀”的因果线，它们如同潜藏的利剑，锋芒内敛却危险至极。墨辰的符血则感应到海中错综复杂的“连”与“变”之脉络，那是因果交织、命运转折的节点。而墨渊，他的轮回之眼与眉心新生的混沌印记，看到的则是整个海洋的“流动”本身，看到光丝生灭、汇聚、分流，构成一幅宏大无比、不断演化的命运画卷。海中，有几点光芒与他四人气息紧密相连，尤为耀眼，那便是他们自身纠缠最深的因果节点。
“不，窃命者并非藏身于此，”墨渊摇头，目光穿透海面，望向深处，“他更像是……一个寄生在因果海庞大躯体上的‘毒瘤’。他无力创造如此浩瀚的因果，却能扭曲、截流、甚至污染某些关键的因果线，从而影响万物的命运走向。”他指向海中几处色泽黯淡、流转晦涩的区域，那里光丝纠缠成团，散发着不祥的衰败气息。“看那些地方，因果循环近乎停滞，命运走向单一而绝望，那便是被窃命者之力严重侵蚀的‘因果淤塞点’。”
就在墨渊点破关键的刹那，那几处“因果淤塞点”猛地剧烈震动，从中伸出数条漆黑粘稠、由恶性因果具现化的触手，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般卷向四人！这些触手并非纯粹能量攻击，其上缠绕着哀嚎的怨念、破碎的誓言、未尽的仇恨等负面因果之力，一旦被其缠上，不仅肉身受损，更会引动自身对应的恶因恶果提前爆发，从因果层面被抹杀！
“小心！”林惊涛厉喝，纯阳古剑出鞘，剑罡如日，斩向袭来的触手。然而剑罡掠过，触手虽被斩断，断口处却喷出更多更细的黑色因果线，如附骨之疽般沿着剑罡反向缠绕而上，侵蚀剑心！林惊涛闷哼一声，只觉心神摇曳，眼前浮现出家族覆灭时自己无力回天的场景，剑势为之一滞。
墨辰独臂挥舞，血符成阵，试图阻挡，但符阵在触及黑色因果线的瞬间，构成符箓的灵纹竟被因果之力逆向解析、同化，反而加固了触手！素心青丝如瀑，生命光华照耀，勉强逼退数根触手，但那些触手汲取了海中衰败区域的死寂之气，竟隐隐克制她的生机。
墨渊轮回之眼怒睁，混沌印记旋转，双手虚按，引动周身纯净的因果之力形成护盾。触手撞在护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却未能立刻突破。他清晰地看到，这些攻击并非窃命者直接操控，而是他污染因果海后，这片海域自身的“免疫排斥”反应被扭曲和放大的结果。他们这些身负重大因果、尤其是与窃命者敌对因果的存在，踏入此海，就如同病毒入侵，引发了海洋本能的“清除”机制，而这机制却被窃命者留下的“后门”引导成了致命的攻击。
“不能硬抗！这些攻击源于因果海本身，蛮力对抗只会引动更多恶性因果反噬！”墨渊急速说道，“需以因果对因果，引导疏导，而非斩断！”
他话音未落，脚下平静的海面骤然升起，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传来恐怖的吸力，并非吞噬肉身，而是强行拉扯他们的因果线，要将他们拖入那无尽循环、永无出路的‘因果循环牢狱’之中！同时，四面八方响起无数细碎低语，有亲友的呼唤、仇敌的诅咒、过往的悔恨、未来的恐惧……直侵神魂，动摇道心。
“坚守本心，明辨虚幻！”素心清喝，青莲光华洒落，稳住众人心神。林惊涛剑心通明，斩断杂念。墨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保持清醒。
墨渊则闭上双眼，全力催动轮回之眼与混沌印记，不再去看那些具象化的攻击，而是将神念沉入自身因果线的源头，逆流而上，追溯与这片因果海最初的联系。他看到了自己诞生时与天地结下的第一缕缘，看到了修行路上每一次重要的选择分支，也看到了……一丝极其隐秘、几乎无法察觉的、与这片海洋深处某个沉睡意志的微弱共鸣。那是九狱印记与因果海本源之间，源自太古的契约联系！
“我明白了……”墨渊猛然睁眼，眼中青金光芒大盛，“九狱并非窃命者散播的镇压工具，其最初职责，是协助因果海梳理、净化异常因果的‘清道夫’！窃命者鸠占鹊巢，扭曲了九狱职能，也切断了这份古老联系！”
他双手结出一个古朴复杂的印诀，这印诀并非他学过任何功法，而是随着明悟，自混沌印记中自然涌现的古老契约之印。印成刹那，他眉心的混沌印记投射出一道纯净的、不带任何属性的本源因果之光，射入因果海中。
起初，海洋毫无反应，攻击依旧猛烈。但数息之后，因果海深处，一点微光亮起，如同沉睡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那微光迅速扩大，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与淤塞，一股庞大、古老、中正平和的意志缓缓苏醒。这道意志扫过墨渊四人，在他们身上感应到了熟悉的契约气息（尤其是墨渊的九狱本源和素心的青娲生命气息），也感应到了窃命者污染带来的痛苦与混乱。
轰隆！
整个因果海沸腾了！但这一次，并非攻击，而是欢呼，是喜悦！无数纯净的因果光丝从海中升起，主动缠绕上那些黑色的恶性触手和衰败的淤塞点。光丝并非强行消灭它们，而是融入其中，如同清水洗涤污垢，引导那些扭曲、停滞的因果重新回归正常的流动与循环。攻击四人的触手迅速瓦解消散，周围的低语也变成了温和的命运交响。
漩涡平息，海面恢复平静，甚至变得更加清澈璀璨。墨渊四人感到一股温暖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滋养着他们的神魂与道基，之前消耗的力量迅速恢复，连林惊涛和墨辰的旧伤都有了明显好转。这是因果海对他们拨乱反正的馈赠。
然而，就在四人稍微松懈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片被暂时净化的海域深处，一道极其隐晦的 灰色流光 如毒蛇般窜出，并非攻击，而是试图穿透虚空，逃向因果海更深处！流光中，包裹着一枚 不断变换形态的 灰色符印，散发出 与窃命者同源 却 更加精纯 的 邪恶因果气息！
“是窃命者留下的‘因果道标’！”墨渊瞬间明悟，“他果然在此留有后手！这道标能指引他，或者他其他的分身、后手，准确找到因果海的核心，甚至关键时刻能再次污染海域！”
“绝不能让它跑了！”林惊涛剑眉倒竖。
“拦住它！”墨辰血符再出。
素心青娲之力化作罗网，罩向流光。
但灰色流光异常狡猾，虚实变幻，总能间不容发地避开拦截。
墨渊目光一凝，并未直接追击，而是双手虚抱，引动周围纯净的因果之力，在流光前方 编织成一张 无形无质、却 蕴含 着 “必然相遇” 因果律的 大网。同时，他指尖逼出一滴 蕴含自身本源气息的 精血，屈指一弹，后发先至，点向那灰色符印。
“以我之血，为引！以此海之力，为牢！定！”
精血与灰色符印接触的刹那，如同钥匙插入锁孔，产生了 强烈的 共鸣 与 束缚！灰色流光 猛地一滞！就是这瞬间的停滞，前方那张 “必然相遇” 的因果之网 已然收拢，将 其 牢牢困住！
灰色符印在网中左冲右突，却无法挣脱，最终化作一枚 不断扭曲的 灰色晶体，被 墨渊 一把 抓在手中。晶体入手冰凉，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灰色虫子在蠕动，试图侵蚀墨渊的手掌，但却被混沌印记的力量牢牢隔绝。
“抓住你了。”墨渊看着手中的因果道标，眼中寒光一闪。通过这道标，他或许能反向追踪到窃命者更多的秘密。
此刻，因果海恢复了真正的平静，浩瀚无垠，光华流转，预示着无限的可能。远处的海天相接之处，隐隐传来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的波动，那里或许是因果海的核心，也或许是窃命者真正藏身之所。
墨渊收起因果道标，看向同伴。经历此番波折，他们与因果海的联系更加紧密，对因果之道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
“走吧，”墨渊望向海洋深处，“真正的挑战，恐怕还在前面。”
四人调整气息，化作四道流光，向着因果海深处，那命运的源头，也是最终决战的舞台，疾驰而去。海面之下，无尽的光丝随着他们的前进而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方向，又仿佛在静静等待着命运的最终篇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