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青梅初结系红绳
梅香还没散尽,枝头就悄悄缀了青果。沈未央踮脚数着最壮那株梅树上的果子,指尖刚够到最底下那颗,就被枝桠上的细刺勾住了帕子。崔杋正好提着竹篮从南瓜架那边过来,见状慌忙放下篮子,小心翼翼地帮她解帕子。
“这帕子上的藤都快绣满了,”他指尖抚过布面细密的针脚,帕子边角已经磨得发毛,却被浆洗得干干净净,“等梅子摘了,就在空白处绣颗青梅吧?”
沈未央抢过帕子往兜里塞,耳尖在日头下泛着红:“谁要绣青梅,丑死了。”话虽如此,目光却落在枝头的青果上——那些果子比拇指指甲大不了多少,圆滚滚的,裹着层细密的绒毛,像群藏在叶缝里的绿珠子。
崔杋拎起竹篮往梅树下走:“先摘几颗最壮的做种,剩下的等黄透了再摘。”他摘果子的动作很轻,指尖避开绒毛,捏住果柄轻轻一旋,青果就落进了篮子里,“去年你说要学做青梅蜜饯,这次我帮你烧火,保证不把锅烧糊。”
“还说呢,”沈未央跟在后面捡掉落的叶片,“去年你烧火时盯着灶膛里的火星发呆,把半锅青梅都煮成了炭,最后只能埋在梅树下当肥料。”
崔杋挠挠头,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几尺红绳:“前几日赶集买的,说要给最先结果的梅枝系上,讨个吉利。”他踮脚把红绳系在结了三颗青果的枝桠上,打了个和去年篱笆桩上一样的蝴蝶结,“你看,风一吹就晃,像个小灯笼。”
沈未央看着那抹红在绿叶间跳动,忽然想起去年埋梅核时的情景。雪地里的红绳结被冻得发硬,他蹲在旁边呵着白气说“等春天来了,这绳结肯定比梅花开得艳”,如今果然应验了。
日头偏西时,竹篮里已经装了小半筐青果。崔杋把果子倒进石臼里,打算捣些青梅汁做引子,沈未央则去翻晒去年的梅干——那些梅干晒得皱巴巴的,黑紫色的果皮上泛着油光,是做青梅酱的好料子。
“去年的酱还剩小半坛,”崔杋捶着青梅,汁液顺着石臼边缘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等新酱做好了,就把旧酱埋在梅树下,让它跟着新苗长。”
沈未央把梅干收进藤筐,忽然指着南瓜架:“你看,南瓜花谢了,结小瓜了!”
架上果然挂着几个指节长的小南瓜,绿皮上带着嫩黄的花纹,被藤蔓牵着,像串倒悬的小铃铛。崔杋丢下石杵跑过去,伸手比了比:“比去年的小南瓜周正,许是今年雨水匀。”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把剩下的红绳给南瓜藤也系上,让它们比赛长,看谁结的果子多。”
两人搬来梯子,在最壮的南瓜藤上系了红绳。风穿过架下,红绳和梅枝上的结一起晃动,倒像在互相打招呼。沈父扛着锄头从菜园回来,看着院里忙碌的两人,忽然笑了:“这红绳系得好,看着就热闹。等秋收了,用新南瓜和新青梅做两坛酒,埋在红绳系着的根底下,明年开封时定是格外香。”
崔杋眼睛亮了:“我这就去翻去年的空坛!”
沈未央看着他跑向柴房的背影,又望向梅枝上的红绳结。日头把影子拉得很长,她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像两条缠在一起的藤,藤上结着青果,挂着红绳,藏着数不清的、正在慢慢成熟的甜。
晚饭时,灶上蒸着南瓜窝窝,笼屉缝里冒出的热气混着青梅的酸香。沈未央盛窝窝的功夫,崔杋已经往她碗里舀了勺新捣的青梅汁,酸得她眯起眼睛,却又忍不住再尝一口。
“等青梅黄透了,”他看着她的样子笑,“就用新米做青梅糕,放两层蜜饯,保证酸中带甜,比窝窝好吃。”
沈未央点头,目光越过他的肩头,落在窗外。梅枝上的红绳结还在晃,南瓜藤的影子爬上窗棂,像在布上绣出的花纹。她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青梅,初时是涩的,带着点刺,等慢慢熬过了风雨,就会变得酸甜多汁,连系在枝桠上的红绳,都浸着蜜似的香。
夜里,沈未央坐在灯下绣帕子。烛光在布上投下跳动的光晕,她捏着针,在空白处慢慢绣出颗小小的青梅,旁边还缀着个红绳蝴蝶结——和梅枝上的那个一模一样。帕子的边角已经磨得发亮,却被她绣得愈发鲜活,像把整个春天的盼头,都缝进了布里。
窗外的虫鸣渐起,梅树和南瓜架在月光里交叠着影子,红绳结在风里轻轻晃,像在为这即将成熟的季节,悄悄打着拍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