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的时之刃斩击带来的迟滞,为这场巅峰对决撕开了一道致命缺口。
就在共工被空间裂痕阻滞、神力运转紊乱的刹那——
“嗤——!”
一道纯粹到毫无杂色、仿佛由天地间最本源的“公正”与“裁决”法则凝聚而成的炽白剑光,如同穿越时空的审判,自下方尤斯提亚所在的战场逆冲而起!它精准地捕捉到了共工防御最薄弱、心神因受挫而微散的瞬间,以无可闪避、无可阻挡之势,毫无滞碍地贯穿了共工那由玄冥重水与疯狂意志包裹的胸膛!
“呃——!”
共工浑身剧震,狂笑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剧痛、愕然,以及最终宿命降临般的空洞。审判之剑并未立刻爆炸,而是如同最冷酷的刑桩,将他死死钉在了身后那巍峨、此刻却布满裂痕的不周山岩壁之上!剑身上流淌的炽白圣光,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他全身,形成无数细密、闪烁着裁决符文的枷锁,将他体内狂暴的神力、濒临自爆的神核、乃至与脚下大阵的联系,强行镇压、禁锢、切断!
“哗啦——!”
神血,并非鲜红,而是如同最纯净的幽蓝泉流,从他胸前巨大的创口,从被圣光枷锁勒破的皮肤中,汩汩涌出,泼洒在冰冷漆黑的岩壁上,顺着山体沟壑蜿蜒流淌,仿佛不周山在流淌着蓝色眼泪。
尤斯提亚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瞬间出现在气息剧烈波动的易风身旁。她绝美的脸庞上蒙眼布已除,那双炽白的神眸冷静地扫过战场,最终落在易风身上,声音快速而清晰:
“波塞冬与句芒已被我的‘正义枷锁’暂时钉住,阵法运行受阻。易风,你在此地展开‘终日’领域,全力动用概念力镇压空间,持续了多久?”
易风眉头微蹙,一边维持着笼罩山巅的淡金光晕,镇压着因共工受创、阵法波动而愈发狂暴紊乱的能量,一边快速回答:“自展开领域核心算起,全力催动概念镇压,不过数息。但此前与哈迪斯交手,与共工对峙,神力与概念逸散不过几分钟。” 他隐约察觉到尤斯提亚此问别有深意。
尤斯提亚眼中白光急闪,语速更快:“祝融!立刻、马上,收回你所有外放的神力与‘火’之概念!一丝一毫都不要残留在外界!特别是与山体接触、或渗入山体的部分!”
不远处的祝融刚缓过一口气,闻听此言,火红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什么?!尤斯提亚,你……” 他本就因久战不下、天地异变而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被近乎命令的语气驱使,更是恼火。但当他触及尤斯提亚那双前所未有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急切的炽白眸子,再联想到刚才晴那声凄厉的“不可以”,以及此刻被钉在山壁上、却依然用疯狂眼神盯着他们的共工……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心头。
他猛地看向脚下的大地,看向那被积雪、神血、能量余波覆盖的不周山。难道……
祝融再不敢犹豫,狠狠一咬牙,甚至顾不上调息,立刻盘膝虚坐,双手结印。周身原本肆意张扬、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的炽白火焰,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倒卷回他体内!连那些已经融入环境、与飘雪、岩石微微共鸣的细微火元素与概念残痕,都被他强行剥离、召回!这个过程显然极为吃力,甚至可能伤及本源,但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全力施为。
晴看着祝融周身火焰迅速内敛,又看向被钉在山壁上、气息急速衰落的共工,再看向远处被炽白枷锁束缚、仍在挣扎的波塞冬与句芒,以及被易风“终日”领域稳稳镇住的动荡空间,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分。她飞到易风身边,抓着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结……结束了吗?”
易风反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视全场,缓缓摇头:“尚未。尤斯提亚的审判之剑拥有‘律令封印’之能,中剑者神力、行动、乃至与某些外部力量的联系会被极大压制甚至切断。共工暂时无法构成威胁,波塞冬与句芒亦然。但……” 他看向共工那依旧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与虚空相关的记忆、情报,他们脑海中的布局细节,必须拷问出来。 此地隐患,未必已彻底清除。”
他的判断冷静而审慎。看似胜局已定,但堕神处心积虑,以毁灭神族、颠覆秩序为终极目标,岂会没有后手?共工临死前的疯狂,山腹中那些火脉石……都让他心中隐有不安。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最危险的爆发已被扼制在摇篮中,局势即将转入审讯与善后阶段时——
异变,在所有人视线之外,在认知盲区的最深处,轰然爆发!
不周山脚,那片被易风引发雪崩、深达数百米、埋葬了哈迪斯的巨大雪原之下。
一只苍白、染着黑红神血、却异常稳定的手,破开了万钧冰雪与坚冰的封锁,从雪墓最深处,缓缓探出。紧接着,是另一只。
双手的主人——哈迪斯,或者说,是凭借冥府权柄与不屈意志,在绝对低温与重压下强行维持一丝神性不灭、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哈迪斯——他的身躯,一点点从冰雪坟冢中“浮”出。他黑袍残破,浑身布满冻伤与剑创,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最后、也是最纯粹的决绝之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被终日剑气所伤、又被极致寒冰封住、却依旧微微搏动的部位。那里,是他的神力源泉,也是……属于“冥王”哈迪斯的存在根基。
他没有丝毫犹豫。
双手,猛地插入自己胸前的伤口!十指扣入血肉,触及骨骼,最终,死死握住了胸腔深处那颗——不再是象征冥府权柄的幽暗星辰,而是因为某种誓言、某种信念的彻底转变,而化为了 漆黑如永夜、却在核心处燃烧着一缕微弱却倔强金色火焰的、奇异神核!
“嗬……呃啊——!!!” 难以想象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让他发出了非人的低吼。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解脱的、甚至带着一丝快意的笑容。
“骑士……堂吉诃德……” 他嘶哑地低语,声音穿透厚重冰雪,微弱却清晰,“我……还于你……迟到的公平!也还于这世界……一个机会!”
话音落下的刹那。
“噗——!”
他双手狠狠一握,一扯!
那颗黑色金焰的神核,被他硬生生从自己胸腔中,拽了出来!脱离了神体的瞬间,神核光芒骤亮,仿佛一颗微缩的黑色太阳,内部那缕金焰疯狂跳动!
几乎就在哈迪斯捏碎自身神核的同一瞬间——
被钉在山壁上的共工,眼中最后一丝神采骤然化为无边的疯狂与共鸣,他嘶声大笑,笑声中满是悲怆与快意:“哈哈哈!哈迪斯!好!好!世界啊!我也还于你——水一般的决堤!冲刷这神之罪恶的污浊大地吧!”
“嗡——!!!”
共工体内,那颗被审判之剑暂时压制的、如同清澈恒星般的水系神核,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随即——轰然爆碎!无穷无尽的玄冥重水本源,混合着他最后的意志与诅咒,化作毁灭性的深蓝波纹,以他为中心,朝着不周山体内部,疯狂灌注、冲击!
与此同时!
被尤斯提亚枷锁束缚的波塞冬,仰天长啸,眼中是同样的决绝:“沉睡的万载海洋深渊啊!聆听我最后的呼唤!此刻,以我神核为祭,请你——彻底明亮!照破这虚伪的永恒吧!”
“句芒!” 波塞冬看向身旁的春神。
句芒脸上早已泪流满面,那泪是翠绿色,充满生机,却也充满死志。他闭上眼,轻声呢喃,如同对万物最后的告别:“百草…万木…森罗众生…请饶恕…我这最后的…抉择…”
“轰!轰!”
两颗神核——波塞冬如蔚蓝水星般的海洋神核,句芒如翡翠藤蔓缠绕般的生命神核——紧随其后,同时爆裂!澎湃的海洋之力与磅礴的生命精气,并未向外扩散,而是如同受到无形指引,与共工爆发的玄冥重水之力汇成一股,以更狂暴、更集中的方式,狠狠冲向不周山体深处,冲向那些早已布满裂纹、与山腹火脉石产生微妙共鸣的——星柱根基!
四大堕神,四位至少是主神级的存在,在哈迪斯率先自我了断的引领下,于同一刹那,以自身神核、神魂、存在本源为祭品,发动了这场策划已久、目标明确的——终极殉爆!
这不是为了攻击敌人,而是为了引爆那个早已埋设好的、更为恐怖的“火药桶”——不周山腹内,那万吨与“火”之概念深度纠缠、且因长久神战而极不稳定的火脉石!以及,与之紧密相连、构成神族空间网络基石的核心星柱群!
“不——!!!” 祝融目眦欲裂,他刚刚收回大部分神力,却根本无法阻止这源自神核本源、且早有预谋的定向殉爆!
尤斯提亚的炽白神眸瞬间收缩到极致,审判之剑发出尖啸,想要强行镇压,但那四股神核自爆的力量太过集中、太过决绝,且并非攻击她,而是全部导向山体内部,她的制裁,慢了致命的一线!
易风的“终日”领域疯狂收缩,试图包裹、延缓那股毁灭洪流对山体的冲击,但那四神自爆的力量性质各异(水、海洋、生命、冥府\/誓约),又混合了神核破碎的法则乱流,极具渗透性与破坏性,他的领域如同试图阻挡海啸的沙堤,被狠狠撕裂、穿透!
“轰轰轰轰——!!!!!”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首先传来的,并非来自山体外部,而是山体内部深处,一连串沉闷到极点、却让整个不周山乃至方圆万里大地都随之震颤的恐怖巨响!那是万吨火脉石被四神殉爆的混合神力精准引爆的死亡之音!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灵魂冻结的碎裂声,自不周山最核心处传来!那声音如此巨大,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础被掰断了一根!
只见那不周山巍峨的山体表面,无数道粗大如龙、漆黑如渊的空间裂痕,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自山体内部向外蔓延、炸裂!这些裂痕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有生命的黑色闪电,疯狂地吞噬、撕裂所过之处的一切——岩石、冰雪、空气、光线、乃至……空间本身!
支撑着神族宏伟星门网络、被誉为“天柱”之一的不周山核心星柱群,在这内外交攻、蓄谋已久的毁灭性打击下,终于……彻底崩断了!
“隆隆隆——!!!”
更加恐怖的景象发生了。以不周山为中心,整个天空仿佛一面被重击的镜子,开始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纵横交错、横贯天穹的、幽暗狰狞的巨大裂痕!那是星门网络因核心节点毁灭而产生的连锁崩塌!是维系神界交通、通讯、乃至部分力量投射的空间结构正在发生的、灾难性的雪崩!
透过那些天空裂痕,可以隐约看到其后方的景象——那原本瑰丽、神秘、由星光走廊和晶壁构成的星门内部世界,此刻正如同破碎的万花筒,又像被无形巨手揉碎的琉璃宫殿,星空走廊断裂、扭曲,晶壁破碎、剥落,无数星辰般的房间与通道在无声地湮灭、坠落!居住在星门内的神仆、低阶神只、乃至参赛的凡灵,他们的惊恐、绝望、连同破碎的空间碎片一起,被抛入狂暴的空间乱流!
末日,在这一刻,真正降临!而且是以远超任何人预料的速度与规模!
“晴——!!!” 易风在空间崩裂的恐怖巨响与能量风暴中,猛地回头,一把将身后的晴死死护在怀里!他的“终日”领域收缩到极致,仅仅包裹住两人,但在那席卷一切的空间崩塌狂潮面前,显得如此单薄。他对着晴耳边大吼,声音被淹没大半:“走!快用你的时之刃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几乎是同时,晴的脑海中,响起了“刻刻”那前所未有的、带着急促电子音效的警报:
【警报!警报!检测到超大规模、不可逆空间结构崩解!能量层级超越临界值!】
【根据核心协议,最高优先级:权限绑定者生存!】
【紧急避险协议启动!强制跃迁程序准备!坐标锁定:安全锚点(凤凰山)!】
【3…2…1…跃迁启动!】
晴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住她,要将她从易风怀中扯离,传送到安全地带。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易风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深藏的温柔。
“不!易风!一起走!!” 她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手,抓住他的衣角,抓住任何能将他一起带离的东西。
但,空间崩裂的乱流扭曲了光线与声音,她的呐喊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阻隔。易风似乎对她说了什么,口型是“活下去”,也可能是“相信我”,但她已听不真切。
在她被强制跃迁的白光彻底吞没的最后一瞬,她看到的画面是:
易风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护着她的手,毅然转身。他与身旁同样面沉如水、却毫无惧色的尤斯提亚对视一眼,两人甚至没有交流,便如同两道逆流而上的流星,迎着那吞噬一切、疯狂蔓延的空间崩裂狂潮的最中心,那是不周山星柱彻底断裂的源头, 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他们要做什么?以自身神力,强行堵塞空间裂缝?延缓崩塌速度?为更多人争取逃离时间?无论是什么,那都是十死无生的绝路!
“不——!!!易风——!!!”
晴凄厉到撕裂心肺的尖叫,最终被跃迁的白光与狂暴的空间湮灭之声彻底吞没。
眼前最后的光影,是易风和尤斯提亚 渺小却无比决绝的背影,被无穷无尽的、仿佛能吞噬星辰的黑暗空间裂痕 吞噬的景象。
下一刻,白光暴涨,时空转换。
冰冷、死寂、以及无边的黑暗,伴随着心脏被攥紧般的剧痛,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