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风裹着寒气，刮过云霄渗血的伤口时，她终于撑不住踉跄了两步。
左臂的青黑早已蔓延到心口，杀完小妖怪的剑拄在地上，成了她唯一的支撑。
就在意识即将沉下去的瞬间，她瞥见前方大树下坐着一道身影。
月光倾泻而下，刚好落在那人脸上，两道紫红色妖纹对称地刻在颊边，红色眼影衬得眼尾愈发细长，额头的半月纹样泛着冷光。
白色长发如流水般披散在肩头，宽大的白色和服上缀着红色六角梅，左袖空空荡荡，右肩覆着蓬松的白毛，腰间黄紫色腰带缠了数圈，却仍掩不住衣摆下渗出的血迹。
“好俊的……妖怪……”这是云霄最后的念头。
她手中的剑“哐当”落地，身体直直向前倒去，重重摔在离那人不远的草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树影下的杀生丸只是抬了抬眼，金色的瞳仁里映着她满身伤痕的模样，然后闭上了眼，没说话。
林间静得只剩风声，杀生丸周身萦绕的凛冽妖气如无形屏障，将闻着血腥味蠢蠢欲动的小妖怪尽数逼退，
它们缩在灌木丛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敢远远望着那道白衣身影，半点不敢靠近这片被强大妖力笼罩的区域。
昏迷中的云霄对此毫无察觉，她眉头微蹙，左臂的青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胸口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新的皮肉正缓缓愈合。
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渐渐染上浅淡的血色，连呼吸都从急促变得平稳。
那修复速度远超常人，甚至带着几分妖怪才有的自愈之力，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正悄然滋养着她残破的身体。
直到第二天清晨，金色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在云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将她从混沌中唤醒的，是一道由远及近、夹杂着喜悦与哭腔的呼喊，
“杀生丸少爷~~我终于找到您了~~”
循声望去，只见邪见提着他的人头杖，脸上挂着“宽面条”般的眼泪，正跌跌撞撞地朝这边奔来，那模样既急切又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云霄睫毛轻颤，脑袋还有些昏沉，耳边邪见的呼喊声却愈发清晰。
她撑着地面坐起身，刚动了动胳膊，就发现昨夜被妖怪咬伤的伤口已平滑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没留下，
这诡异的修复速度让她心头一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印证着这并非幻觉。
“杀生丸少爷！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邪见提着人头杖跑到杀生丸身边，仰着脑袋蹭了蹭他的衣摆，眼泪还挂在脸上。
可当他转身，目光落在云霄脸上时，整个人突然僵住，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人头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你……”
邪见手指着云霄，声音都在发颤，他猛地转头看向杀生丸，又回头盯着云霄，来来回回比对了好几遍，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这、这张脸……怎么会和杀生丸少爷这么像？！”
不光是眉眼间那股清冷的弧度，连下颌线的利落线条、甚至眼底藏着的几分疏离感，都与杀生丸有着惊人的相似，
若不是云霄的长发是墨黑色，又带着人类女子的柔和轮廓，邪见几乎要以为是杀生丸变成了人类模样。
杀生丸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银色长发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他瞥了眼刚苏醒的云霄，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云霄被邪见夸张的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看向杀生丸，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她清楚记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就算体质再好，也绝不可能拥有妖怪般的自愈力。
杀生丸没开口，邪见却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他围着云霄转了两圈，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啊……人类怎么会和杀生丸少爷长得像？难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妖怪变的？”
说着，他又凑到杀生丸身边，小声嘀咕，“杀生丸少爷，这人类太奇怪了，要不要我用人头杖试试她的底细？”
话没说完，杀生丸抬手阻止了他。他迈步走到云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身体里，藏着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云霄瞳孔一缩，刚要追着“不属于人类的东西”追问下去，杀生丸却已收回目光，
转身看向还在围着她打转的邪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走了，邪见。”
“是，杀生丸少爷！”
邪见的应答几乎是条件反射，他猛地站直身体，慌忙捡起地上的人头杖，先前对云霄面容的好奇、对她身份的疑虑，在杀生丸的命令前瞬间被压了下去。
他偷偷瞥了云霄一眼，心里还嘀咕着“怎么会有人和少爷长得这么像”，
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个有点奇怪的人类女人罢了，哪有跟着杀生丸少爷重要，便立刻快步跟上杀生丸的脚步，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留。
云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银色长发与矮小的身影渐渐融入林间晨光，那句未问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掌，指尖还能感受到昨夜伤口的刺痛余温，
可此刻皮肤光滑得没有一丝痕迹，杀生丸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静水，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疑惑。
云霄望着杀生丸与邪见消失的方向怔了片刻，终究还是压下心头翻涌的疑问，转身朝着林间深处走去。
她记得昨夜昏迷前曾听到流水声，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果然找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
溪水冰凉，漫过脚踝时让她打了个寒颤，也驱散了些许残留的疲惫。
她俯身蹲在溪边，掬起冷水一遍遍擦拭脸颊与衣摆上的血迹，暗红的污渍随水流散开，渐渐融入溪底的砂石中。
直到身上再也闻不到血腥味，她才停下动作，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喘气。
“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杀生丸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云霄下意识摩挲着手臂上曾被抓伤的地方，那里早已光滑如初。
为了确认，她拔出腰间的短剑，指尖轻轻抵在刀刃上，稍一用力，便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刺痛感瞬间传来，鲜血顺着指缝渗出。
她盯着伤口，心脏微微悬起。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渗血的地方便慢慢止住，原本裂开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愈合，最后只留下一点淡红色的印记，
再过片刻，连印记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划伤从未存在过。
云霄愣了愣，随即轻轻舒了口气。
虽然完全不知道这诡异的自愈能力从何而来，难道是金手指吗，但至少在这危机四伏的妖界，这无疑是活下去的保障。
她收起短剑，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尘，疑惑可以暂时搁置，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安全的地方，先好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