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男子涕泪横流、裤裆濡湿的惨状并未在吴砚舟（霞麓）心中掀起丝毫波澜。他竹筒倒豆子般吐露的真相，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冰的钉子，狠狠砸进他的认知深处。
灵体！分灵！投影！沉睡的肉身！
地球方面最大的误判，如同被剥开的血淋淋现实，赤裸裸地摊在眼前。那些被空间碎片和大阵“分割囚禁”的启灵修士，并非一盘散沙。
他们正以一种超越地球理解的方式，在这座名为“天望”的灵体之城中紧密相连，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蛛，编织着一张覆盖整个地球的巨网！
“原来如此……”霞麓清冷的声音在昏暗柴房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寒彻骨，“修灵识，炼灵体，肉身不过是承载的‘灵器’……炼体者遭鄙弃，只因灵体方为根本。
炼虚境者，灵体不灭，肉身可复……呵，好一个‘灵体不灭’！”
他目光如刀，扫过男子眉心那浅淡的两瓣红花印。启灵大陆的修行体系，曾佩佩和李子亦曾零碎提及，但远不及此刻清晰。
修士强悍的生命力与恢复力，皆因伤在肉身，未损灵体本源。
而育魂鬼宗那群疯子，则是走了另一个极端——彻底抛弃孱弱肉身，专修鬼道灵体，虽避开了灵体固有的寿元限制，却也付出了实力大损的惨痛代价，沦为修士中的异类。
眼前这座望乡城中熙熙攘攘的“人”，既非鬼修的鬼身，也非地球修士的肉身凡胎。
他们是剥离了部分灵魂本源、以特殊秘法投射至此的“灵身”！吴砚舟悄然运转灵瞳，视野中这些灵体周身流转着温润的灵光，气息纯净凝练，与鬼物的阴森怨毒截然不同，若非事先知晓，根本无从分辨异样！
这“分灵秘法”……何其恐怖！竟能跨越破碎的空间阻隔，将各门各派的核心力量汇聚一堂！
地球方面最大的战略误判，此刻化作沉重的冰水浇在吴砚舟心头。
他们以为敌人被困在各自碎片，彼此孤立，威胁有限。然而现实是，在这座望乡城里，来自九门七宗三萧八派的修士可以随时交流情报，谋划对策。
那些偷偷溜出灵地碎片、潜伏在地球的“探子”，比如白晔……吴砚舟眼中寒光一闪，曾佩佩曾疑惑他为何对各派秘辛了如指掌，五处还视其为有价值的情报源。
现在想来，答案呼之欲出！白晔的情报来源，极可能就来自这望乡城！他在这里，能轻易接触到各派修士！
“……十九派，每派幸存者少则十数万，多则数十万……其中核心弟子不过半数，余者多为服下奴丹的凡人仆役，或为求庇护献上全部身家、被种下禁制控制的散修……”男子还在絮叨着城内构成，试图用信息换取一线生机。
吴砚舟心念电转。几十万几百万人口，对地球数十亿而言微不足道。
但可怕之处在于——这里修行者的比例高得惊人！
即便是最低阶的筑基境修士，放到地球也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更遑论那些炼神境，乃至可能存在的元神境老怪！
一旦他们真身降临，或是找到大规模投射力量的方法……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指间那枚古朴的青铜指环——青芥子上。心念微动，一瓶补灵丹瞬间出现在掌心。
“须弥芥子……灵识操控，灵体亦可携带？”他状似随意地确认，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是的！大人！”男子连忙点头，似乎惊讶于对方连这常识都不知，“须弥芥子本质亦是灵器，灵体自然可用！”
吴砚舟点点头。问得差不多了。更深层的机密，诸如如何彻底破坏望乡城、阻断分灵能系，绝非眼前这种靠妹妹裙带关系苟活的小人物所能知晓。
剑光乍起，如寒星一点。
瘦弱男子惊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喉咙处只现出一道极细的红线。
没有鲜血喷涌，没有尸体倒下。
他的灵体如同被戳破的水泡，瞬间化作一缕稀薄的青烟，袅袅消散在柴房污浊的空气中，了无痕迹。
“杀死在望乡城中的灵体……倒是干净利落。”吴砚舟（霞麓）收剑入鞘，语气漠然。他瞥了一眼意识中的系统界面，任务进度已悄然跳动：“杀死10名筑基境修士（1\/10）”。
他推开柴房破败的木门，重新汇入望乡城喧嚣的人流。阳光洒在古朴的青石板路上，两侧店铺林立，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然而此刻，这繁华热闹的景象落在吴砚舟眼中，却只透出森森寒意。每一个眉心带着花印的身影，都仿佛是一柄悬在地球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他们在此密谋，情报互通，力量勾连……地球自以为的安全屏障，在启灵大陆这鬼斧神工的“分灵秘法”和“望乡城”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不远处，几个穿着统一浅蓝长衫、明显是同门弟子的少年少女正偷偷朝他这边张望，目光触及“霞麓”的侧影时，无不露出惊艳之色。一个圆脸少女被同伴怂恿着，红着脸颊，鼓起勇气小跑过来，声音带着雀跃的颤抖：“这位师兄……”
“滚。”
冰冷的字眼如同迎面泼下的冰水。霞麓甚至未曾侧目，身形未停，衣袂飘然间已走出数丈之外，只留下一个清冷孤绝的背影。
少女呆立原地，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化作尴尬的煞白。然而，旁边同伴低声的安慰很快响起：“……别在意，那般风姿的人物，傲气些也是寻常……”语气中竟无多少责备，反倒带着理解甚至……仰慕。在这实力为尊、容颜亦为资本的启灵大陆，霞麓这张脸和这份拒人千里的冷傲，似乎天然带着被宽容的特权。
吴砚舟对此毫无兴趣。他心情沉郁，目标明确——寻找这座城对他，对地球而言，唯一有价值的东西。
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丹香隐隐的七层楼阁前。
匾额高悬：玄丹阁。城中最大的丹药铺。
斜对面，一座碧玉雕琢般的竹楼清雅别致，门楣上书“玉符宗”，专售符箓。
再往前，几家规模稍逊的店铺挂着“百炼轩”、“千机坊”之类的招牌，售卖着各类灵器。
听路人闲谈，原本最大的炼器宗门“器玄宗”，竟在布置庇护大阵时功亏一篑，全宗覆灭，其位置已被另一家“八派”取代。
如今城内的炼器水准，不过是各派中懂些炼器的修士支撑，难出精品。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座形似书楼、风格朴拙大气的五层建筑上。匾额上书“启灵地楼”。门口悬浮着数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简，供人灵识探查。
吴砚舟分出一缕灵识探入。
玉简内信息流转，罗列着密密麻麻的功法、术法名称和简介。
这里不仅出售承载功法的“传道玉”，甚至还有几块品相普通的“传功石”！
然而，系统自带的鉴定功能瞬间给出了冰冷的反馈——这些被公开售卖的，清一色是白色、绿色品质的低阶货色，最高也不过寥寥几本蓝色功法。
各门派真正的核心传承，绝不会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
吴砚舟的目光飞快扫过，最终停留在一排最不起眼的角落：
《阵道概要》（白）、《基础阵法》（绿）、《阵道细则》（绿）、《炼器基础》（白）、《炼器纲要》（绿）、《炼器详解》（绿）、《符道真解》（绿）、《基础制符》（白）、《云符书·初级》（绿）……
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就是这些！
在地球修行界视若珍宝、却根本无处寻觅的——基石！
他身负《天地乾坤阴阳书》这等阵道至高传承，更有花荣毕生的炼器、制符心得烙印于识海。
系统赋予了他“使用技能”的能力，让他能依葫芦画瓢布置强力阵法、炼制高阶灵器、绘制复杂符箓。但这一切，都如同空中楼阁。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能一眼看穿烈阳阵、玄阴阵的运转节点，挥手破之，却连一个最简单、最基础的“小匿息阵”该从何处着手布设都毫无头绪！
他能根据花荣传承列表，耗费材料炼制出“寒龙天冰”这样的高阶灵器，但若有人请他量身打造一柄不在列表上的、哪怕是最低阶的“精铁剑”，他也会束手无策！
他能绘制系统解锁的复杂符箓，却对最基础的聚灵符、清心符的符文结构原理一片茫然！
他拥有神兵利器的图纸，却连打造一把菜刀的基础锻打技巧都不懂！这就是他最大的知识断层！幻芯赋予的是“结果”，跳过了所有推导和积累的“过程”。
而这些在启灵大陆烂大街、连散修都未必看得上的基础入门传承，对他而言，却是填补这致命断层的无价之宝！
是真正能让他将花荣和《天地乾坤阴阳书》的恐怖底蕴，转化为自身理解的基石！
“这些，全要了。”吴砚舟（霞麓）指向光幕中那几排基础传承，声音清冷地对柜台后的掌柜说道。
他取出灵石，支付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掌柜诧异地看了这位气质卓然的客人一眼，不明白这位看着就出身不凡的俊美修士，为何会对这些连杂役弟子都嫌粗浅的东西感兴趣。
但他识趣地没有多问，迅速取出一枚枚散发着微光的传道玉。
收获入手，吴砚舟并未急于离开，更未立刻开始血腥的杀戮任务。打草惊蛇是愚蠢的。他要先将能安全拿到的好处，牢牢攥在手里！
望乡城没有传统客栈，却遍布着专供修士闭关的“修行室”。
这些由特殊材料构筑、刻有稳固和聚灵阵法的静室，收费不菲，但胜在绝对安全——城内严禁任何形式的争斗与骚扰，违者将遭到各派联合执法队的无情镇压。
因此，这里成了许多修士突破瓶颈、参悟秘法的首选之地，甚至侧面印证了各门派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暗流涌动。
吴砚舟花费灵石，要了一间中等规格的修行室。石门关闭，隔绝外界。室内灵气浓度明显高于外界，地面和墙壁镌刻着简单的聚灵与防护符文。
他盘膝坐下，将刚购得的传道玉一枚枚置于掌心。心念微动，传道玉化作道道柔和的金光，没入他的眉心。
海量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识海！
不再是花荣记忆中那些高屋建瓴、玄奥艰深的法则片段，而是最朴实、最底层、如同砖瓦木石般的知识：
阵法如何引动地脉灵气？阵基的几种基础摆放方式与灵力传导效率的关系？阵纹线条的粗细、转折角度对能量汇聚的影响？不同属性灵石在阵眼位置的适配性……
炼器第一步的选材辨识，基础材料的熔炼温度与时间控制，灵力锤锻的节奏与力度，器胚成型时的塑形技巧，最简陋的“锋锐”、“坚固”符文该如何镌刻才能稳定生效……
符纸的材质与灵墨的调配比例，基础符文（如聚灵符的“灵漩纹”、清心符的“宁神纹”）的笔顺、灵力灌注的轻重缓急，符胆与符脚的灵力回路如何贯通才能避免能量逸散……
这些被启灵大陆修士视为常识、不屑一孟的“粗浅”知识，此刻在吴砚舟的识海中，却与花荣和《天地乾坤阴阳书》中那些高深晦涩的传承片段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根坚韧的丝线串联起来！许多以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方，瞬间豁然开朗！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他不再是只会按“技能键”的操作工，他开始真正理解这些力量运作的底层逻辑！
吴砚舟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尖凝聚一丝精纯的灵力，凌空虚划。
灵力丝线在空中流畅地勾勒，精准地构成一个由十二个基础节点、三十六条简单灵纹组成的微型结构。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空气中无形的灵气仿佛受到牵引，丝丝缕缕地朝着这个微型结构汇聚而来，修行室内的灵气浓度，以微不可察但确实存在的幅度，提升了一丝。
小聚灵阵！成功！
虽然效果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远不如他掌握的真正聚灵阵的百分之一，但这意义截然不同！
这是他凭借刚刚获得的基础知识，亲手构筑的第一个完整阵法！
不再依赖系统，不再复刻传承！
这是属于他吴砚舟自己理解后的造物！
“原来……这才是根基……”他喃喃自语，指尖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灵力流动，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明悟。
幻芯赋予的力量如同无根之木，而此刻，他终于亲手触摸到了土壤！
价值！这些基础传道玉，其价值远超任何一件高阶灵器！它们是打开力量殿堂大门的钥匙！
吴砚舟霍然起身。眼中最后一丝因望乡城真相带来的沉重阴霾，被一种灼热而坚定的光芒取代。
知识，是此行最大的战利品。但，还远远不够！启灵地楼里，还有大量类似的、甚至更深入一些的基础传承！他需要更多！
杀戮任务？正好！
他需要灵石去购买这些基石！而最快获取灵石的方式……就在系统冰冷的任务列表上！
霞麓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
目标明确：清空购物清单。
手段清晰：以杀，换购！
他推开修行室的石门，望乡城喧嚣的人声再次涌入耳中。
这一次，吴砚舟（霞麓）的目光扫过街上那些眉心带着红印的筑基境修士时，不再有愤怒和寒意，只剩下猎人锁定猎物般的精准与冷酷。
基石已入手，杀局……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