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儿子,伤势对于凡人郎中来说确实棘手,脊椎受损,经络堵塞。但对张南竹而言,不过是多耗费些精纯灵力疏通温养的问题。他出手治好了那汉子,没收老妇人那点散碎银钱,反而又留了些固本培元的普通药散。老妇人感激涕零,几乎要将张南竹当成活菩萨供奉起来。
一年一度的云梦城花魁大赛即将开幕,这是整个云梦城,乃至周边地域都瞩目的盛事。一时间,城中热议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哪位行首才艺双绝,哪位清倌人貌若天仙,哪位背后有豪客一掷千金支持。
就连张南竹那相对清净的小院,也受到了波及。几个常来送东西、明显是某些青楼派来的仆役,话里话外开始打听张半仙对此次花魁大赛的看法,甚至隐晦地询问是否有能“增色”、“助兴”的灵符妙药,价钱不是问题。
张南竹对此一律回绝。他对这种皮肉生意背后的喧嚣本能地有些排斥,有那功夫,不如多研究几个坑人的……呃,是精妙的阵法符箓。
但这天,一个算是他在云梦城为数不多能说上几句话的友人——城西开书画铺子的年轻掌柜柳文卿,兴冲冲跑来,死活要拉他去看花魁大赛的初选。
“张兄!我的好半仙!你就别端着了!”柳文卿是个有些文弱但性子活泼的读书人,因敬佩张南竹的奇术和那份对富人不假辞色的脾气,常来与他谈论书画。“这花魁大赛可不只是选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皆考!那是风雅之事!你去看看,保管比你在这儿枯坐有意思!再说了,你那黑驴兄弟都快被街坊喂成球了,也该出去溜达溜达,见见世面!”
黑皇一听见世面和可能有好吃的,立刻来了精神,用大脑袋把张南竹往外拱:“去!为什么不去?驴大爷我正愁最近缺乏艺术熏陶!听说那些头牌姑娘随手打赏给龟公的银子,都够咱吃好几顿醉仙居了!”
张南竹被这一人一驴缠得没办法,想想也确实无事,便半推半就地被柳文卿拉走了。
花魁大赛的初选场地设在城中心最大的广场——揽月坪。此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彩灯高悬,搭建起数座华丽的高台。台下围得水泄不通,有摇着折扇的文人墨客,有衣着华丽的富商巨贾,也有纯粹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酒肉味道和各种小吃摊贩传来的热气,混合成一种属于人间繁华的气息。
“怎么样?张兄,这场面,够热闹吧?”柳文卿兴奋的指着台上,“你看那边,那是藏香阁的苏大家,一手琵琶堪称绝技!还有那边,暖玉轩的秦行首,舞姿曼妙,据说曾得宫中嬷嬷指点!”
张南竹放眼望去,只见高台上,一个个盛装打扮的女子或弹或唱,或舞或书,确实争奇斗艳,各有风姿。台下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更有豪客为了支持某位行首,当场抛出金银珠宝,引得人群阵阵骚动。
黑皇被这阵仗晃花了驴眼,伸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点评着:“这个腰细!那个腿长!啧,左边第三个,唱得还没驴大爷我嚎得好听……不过打赏是真大方啊!小弟,你说咱要不要也支持下哪位姑娘?说不定能混个VIp席位,近距离感受艺术?”
张南竹没好气地拍了它一下:“闭嘴,老实待着。”他虽然也被这人间极致的繁华与美色所吸引,但更多是一种旁观者的好奇。这些女子,无论表现得如何高雅脱俗,终究是这浮华场中的商品,她们的才情美貌,最终都明码标价,供人赏玩。这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就在这时,旁边一座稍小些、似乎是为一些名气不大的清倌人准备的副台上,发生了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素雅水蓝色长裙、未施太多粉黛的女子,刚刚演奏完一曲古筝,琴音清越,技艺颇为不俗。但她显然没什么背景,台下反响平平。一个穿着锦袍显然是某位权贵家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几个恶仆走上台去。
“柳姑娘,我家老爷说了,很是欣赏你的琴艺。”那管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要你点头,今晚过府专门为老爷弹奏几曲,这初选,我家老爷保你过关,如何?”他话语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那被称为柳姑娘的女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古筝,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小女子只在此台献艺,恕不从命。”
那管事脸色一沉:“柳丝丝,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金枝玉叶?一个清倌人,装什么清高!在这云梦城,得罪了我家老爷,你还想有立足之地?”
柳丝丝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倔强的脸庞。她没有哭诉,也没有求饶,只是紧紧咬着下唇,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屈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仿佛守护着内心深处最后一点尊严。
就在这一瞬间,张南竹看着她那双倔强的眼睛,恍惚了一下。
这眼神,像极了当年在锦城街头,那个被地痞欺负、抢走了铜板,却依旧含着泪、死死瞪着对方,不肯服输的瘦弱女孩——张百花。
同样是身处困境,同样是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着不肯弯折的韧性。
他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闲适心情,悄然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