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红墙高耸，把天切割成狭长的一块，连风都带着股陈腐的寒气。
云晏安缩在角落里，身上那件粗布囚服早就被冷汗浸得发皱。
周围是和他一样年纪的少年，哭声、啜泣声混着远处隐约的钟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再过片刻，他们就要被推进那间弥漫着血腥和药味的净身房。
云晏安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不能就这么认命。
从被卖进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想要活下去，甚至活得好一点，光靠顺从和忍耐是不够的。
他悄悄抬眼，打量着周围。
看管他们的太监面色冷漠，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几个少年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唯有他，还强撑着一丝力气，目光飞快地扫过每一个可能的出口，每一个可能带来变数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同于寻常太监的拖沓，那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不远处，一顶八抬黑顶描金轿辇正缓缓行来，轿旁跟着一队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校尉，气势慑人。
看管的太监脸色骤变，连忙整了整衣袍，躬身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云晏安的心猛地一跳。
轿帘被随侍太监轻轻掀开，一个人从轿中走出。
那人穿着一身暗紫色蟒纹常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的穗子，眉眼间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倨傲和狠戾。
明明是宦官，却比朝中任何一位大臣都更有气势，仿佛天生就该俯视众生。
是东厂督主，沈星辞。
这是云晏安第一次见到这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只一眼，就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震慑住。
但紧接着，一个念头如同火花般在他脑海里炸开——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沈星辞的目光淡淡扫过这群待净身的少年，仿佛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
他身边的随侍太监低声禀报着什么，他微微颔首，转身似要上轿离开。
“扑通”一声。
云晏安膝盖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哭喊求饶，只是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清秀的脸。
他的眼尾天生微垂，此刻因为恐惧和绝望，更显得湿漉漉的，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督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却又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求您……求您救救我……”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惊讶，有不解，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冷漠。
谁都知道，沈督主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没骨气的求饶，这少年怕是要自讨苦吃。
沈星辞果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目光锐利如刀，似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清楚他心底的每一个念头。
云晏安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冲出胸膛。
他知道自己在赌，赌沈星辞会对他这张脸，对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产生一丝一毫的兴趣。
他没有躲闪，就那么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沈星辞，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哦？”
沈星辞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指尖轻叩着自己的腰侧，“凭什么？”
这三个字像一块石头砸进云晏安的心里，让他差点撑不住。
但他死死咬住下唇，逼出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哽咽着，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害怕到了极致，“我会洗衣，会端茶，会伺候人……求您留下我一条活路，我一定……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您……”
他说着，肩膀轻轻耸动，那副柔弱无助的样子，连旁边看管的太监都觉得心头微动。
沈星辞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反而带着点嘲弄：“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想伺候我的人。你又算什么？”
云晏安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他绞着手指，声音细若蚊蚋：“我……我知道我笨……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就在这时，他像是跪得太久腿麻了，撑着地面想要稳住身形时，手臂却突然一软，整个身子朝着沈星辞的方向踉跄着歪倒过去，眼看就要栽倒在他脚边。
沈星辞身边的校尉正要上前阻拦，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微微侧身，脚在地面碾了碾，目光始终锁在云晏安脸上。
他看着那个几乎要栽倒在自己脚边的少年，看着他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以及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算计，眸色微沉。
在云晏安的膝盖即将磕到冰冷地面的前一瞬，沈星辞忽然俯身，手臂一伸，稳稳地将人捞了起来。
他的指尖先是触到云晏安汗湿的囚服，随即收紧，指尖不经意间陷进少年纤细的腰侧软肉里。
云晏安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脱离了地面，落入一个带着冷香的坚实怀抱。
那指尖陷进腰侧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力，让他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攥住对方衣襟，抬头时，眼里的慌乱掺了几分真切的惊惶。
“督、督主？”
他声音发颤，脸颊因羞窘和惊吓泛起薄红，挣扎着想下来，“奴才、奴才自己能站……”
沈星辞低头睨着怀里人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指尖在他腰侧轻轻摩挲了两下，感受到怀中人瞬间的僵硬。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笑意，却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稳了些。
那腰侧的摩挲像带着电流，云晏安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连挣扎的力气都弱了几分，只能任由自己被抱着，心跳乱得像擂鼓。
“站都站不稳，还想自己走？”
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指腹蹭过少年后颈的碎发，“省得一会儿再摔断了腿，污了本督的地。”
后颈的碎发被蹭过，带着微痒的触感，云晏安的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
说着，他竟就这么抱着人，转身对随侍太监道：“这一个，留下。”
说罢，指尖在云晏安的后颈轻轻按了按，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宣告所有权。
那按压的力道很轻，却像一个烙印，云晏安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浮起一丝隐秘的雀跃。
他顺从地窝在对方怀里，声音细弱如蚊：“谢、谢督主……”
沈星辞没再说话，抱着他径直迈向轿辇。
轿帘被掀开，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指腹在他耳尖轻轻刮了下，语气略带温和：“进去。”
耳尖被那微凉的指腹刮过，云晏安像被烫到般缩了缩脖子，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慌忙从对方怀里挣下来，手脚并用地钻进轿中，连头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