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生物钟让宋砚清准时醒来。
主卧的窗帘拉得严实，只在边缘漏进几缕浅淡的晨光。
他坐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古董腕表，金属的凉意让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
昨晚似乎……睡得格外安稳。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卧室门口时，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方向隐约传来水流声。
宋砚清走过去，倚在门框上看。
沈星辞穿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看尺寸像是他落在客房的那件。
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正站在水槽前洗草莓，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听到动静，沈星辞回过头，桃花眼瞬间弯起：“醒了？我买了早餐，还有你喜欢的黑咖啡。”
他说话时，嘴角还沾着点草莓汁，带着偷尝了蜜的猫般的甜意。
宋砚清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两秒，才移开视线，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嗯。”
他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沈星辞把洗好的草莓装进白瓷盘里，又端来三明治和咖啡。
黑咖啡的香气弥漫开来，是他习惯的浓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宋总今天穿什么？”
沈星辞忽然凑过来，呼吸带着草莓的清甜，“我帮你熨烫西装？”
宋砚清抬眼，正好对上他近在咫尺的桃花眼。
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得有些晃眼。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拉开一点距离：“不用。”
“哦。”
沈星辞也不纠缠，直起身时，指尖极轻地勾了下宋砚清的领带，“那我等你一起吃早餐？”
指尖相触的瞬间，宋砚清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滚。
他没应声，却也没拍开那只作乱的手。
等宋砚清换好西装出来，沈星辞已经坐在餐桌旁，正低头小口吃着三明治。
阳光落在他微敞的领口，那枚淡色的锁骨痣若隐若现，透着需要细品的画般的韵味。
宋砚清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对了，”沈星辞忽然开口，抬起头时，嘴角还沾着点面包屑，“我的画具下午会送到，到时候可能要占点地方。”
“嗯。”
宋砚清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嘴角的碎屑上，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
沈星辞却像是察觉到了，故意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宋总在看什么？”
宋砚清的睫毛颤了颤，移开视线，拿起三明治的手微微收紧：“没什么。”
看着他的侧脸，沈星辞没再逗他。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里结束。
宋砚清起身拿公文包，沈星辞跟着站起来，替他理了理微乱的领带。
指尖划过颈侧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肌肤下脉搏的轻跳。
沈星辞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宋砚清：“晚上早点回来？”
宋砚清垂眸，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眼睛。
那双总是含着笑的桃花眼里，此刻竟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喉结滚动，吐出的话却依旧平淡：“看情况。”
“好吧。”
沈星辞耸耸肩，收回手时，故意用指腹蹭了下他的喉结，“那我晚上给你留灯。”
温热的触感让宋砚清的呼吸滞了半秒。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拿起公文包，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玄关的门轻轻合上，沈星辞眼底才多了几分真切。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宋砚清的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锁骨。
————
下午，画具如期送到。
沈星辞把客房的书桌清理出来，铺上画纸，调开颜料，瞬间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他时而蹙眉思索，时而俯身勾勒，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将这间空旷的屋子填得满当当的。
傍晚时分，宋砚清推开家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沈星辞趴在书桌上，背对着门口，身形被夕阳拉得很长。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奶糖香，意外地不刺鼻。
宋砚清换了鞋，放轻脚步走过去。
画纸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线条凌厉又细腻，画的正是他自己。
是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模样，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神情专注，连指尖捏着钢笔的力度都栩栩如生。
沈星辞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脸上还沾着点蓝色的颜料，带着不小心滚进调色盘的猫般的憨态：“回来啦？”
宋砚清的目光从画上移开，落到他脸上的颜料上，喉结动了动：“嗯。”
“画得像吗？”
沈星辞献宝似的把画纸往他面前推了推，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我凭着记忆画的，可能细节不太对。”
宋砚清看着画中的自己，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心底某处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自己工作时的模样，会被人这样细致地描摹下来。
“还好。”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落在沈星辞脸颊的颜料上，终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
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是一怔。
沈星辞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没动，任由宋砚清的指尖停留在自己脸上，甚至微微侧过头，用脸颊蹭了蹭那只微凉的手。
宋砚清猛地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温度和颜料的微涩。
他转过身，语气有些不自然：“我去洗澡。”
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沈星辞伸手摸了摸自己被碰过的地方，指尖沾着的颜料似乎都甜了几分。
晚上吃饭时，沈星辞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到宋砚清面前：“给你的。”
是一颗用红色毛线织的小草莓，针脚不算精致，却透着股笨拙的可爱。
宋砚清挑眉：“这是？”
“赔礼。”
沈星辞抬眼，“早上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衬衫，我手笨，织个小东西赔给你。”
宋砚清看着那颗红得鲜亮的小草莓，又看了看沈星辞眼里的狡黠，忽然明白过来——这人哪是赔礼，分明是故意提醒早上的触碰。
他没接，只是淡淡道：“不用。”
“别啊，”沈星辞把小草莓塞进他手里，指尖故意在他掌心挠了挠，“收下嘛，不然我会觉得宋总生我气了。”
温热的指尖划过掌心，带来一阵微痒的麻意。
宋砚清捏着那颗小小的草莓，毛线的柔软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最终还是把小草莓放进了西装口袋里，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点形状。
沈星辞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的光更深了些。
夜深时，宋砚清处理完工作，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
经过客房时，看到门依旧没关严。
他停下脚步，往里看了一眼。
沈星辞躺在床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个抱枕，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将那枚暗红色的耳钉衬得愈发显眼。
宋砚清站了片刻，转身回了主卧。
躺在床上，他却又想起沈星辞蹙着眉的睡颜。
鬼使神差地，他起身走到客房门口，弯腰把掉在地上的薄毯捡起来，重新盖在沈星辞身上。
这次，他的动作很轻，没再碰到对方。
转身要走时，手腕却被人轻轻抓住了。
沈星辞不知何时醒了，眼睛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声音软软的：“宋总？”
宋砚清的身体僵住了。
沈星辞的指尖温热，带着点被褥的暖意，轻轻攥着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他无法动弹。
“做噩梦了？”
宋砚清的声音有些干涩。
沈星辞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嗯……有点怕。”
温热的呼吸洒在手腕上。
宋砚清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睡颜，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抽回手，只是低声道：“睡吧。”
沈星辞似乎安心了些，抓着他手腕的力道松了松，重新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宋砚清站在床边，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直到确认他真的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回到主卧，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沈星辞指尖的温度，那点暖意顺着血液蔓延开来，熨帖了心底某处常年冰冷的角落。
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凌晨一点。
宋砚清盯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所谓的“协议”，或许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的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