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全军!”
他声音陡然拔高,穿透帐幕:
“各营各队,依令行事!
依托工事,寸土不让!
弓弩上弦!
刀枪出鞘!
让匈奴狗看看,细沙渡,不是他们想啃就能啃下的骨头!
此战,有进无退!
有死无生!
守我山河,卫我袍泽!”
“杀 ——!” 雷大川和王都尉同时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冲出大帐,迅速点燃了整个细沙渡大营!
随着苏明远最后的命令和怒吼,整个细沙渡大营如同沉睡的巨兽彻底苏醒,爆发出震天的咆哮和金属的碰撞声!
“弓弩手上寨墙 ——!”
“长枪兵!结阵 ——!”
“刀牌手,护住两翼 ——!”
“床弩上弦!快!校准正前方!”
“火油!把火油搬到右翼拒马后面!”
“水!快打水!粮草高地所有水缸灌满!”
“破风营!随我来!进林子!”
呼喊声、号令声、急促的脚步声、兵器甲胄的摩擦声、重型器械绞盘转动的吱呀声…… 瞬间充斥了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两天前就开始的紧张备战,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士兵们脸上的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他们奔向自己的岗位,眼神中燃烧着怒火与死志。
两天前游一君血染医帐带回的预警,此刻化作了精确到每一个士兵动作的防御链条。
左翼,守将周彪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看着远处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匈奴军左翼铁骑洪流。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毕露:“妈的,想包抄老子?
弓箭手!上箭楼!
给老子瞄好了!
等他们靠近第三道壕沟,听老子号令,三轮齐射!
弩车准备,专打他们冲在前面的头马!”
右翼,李敢亲自带人将最后几罐火油倾倒在预设的沟渠里。
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他拍了拍身边一个年轻士兵的肩膀,那士兵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火把,手有些抖。
“小子,别慌。
待会儿看到那些匈奴军骑兵冲进那片洼地,老子喊‘放’,你就点!
烧死这帮狗娘养的!”
正门之后,张奎如同一尊铁塔,站在最前列的重甲刀盾兵方阵前。
他听着外面越来越近、如同闷雷滚过的沉重脚步声,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震动,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刀尖斜指苍穹,声如洪钟:“弟兄们!匈奴军的重步来了!
想踏破我们的营门,踩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告诉老子,答不答应?!”
“不答应 ——!” 震耳欲聋的怒吼从数千将士胸腔中迸发。
“好!” 张奎刀锋向前一指,“床弩!抛石机!给老子狠狠地砸!
砸碎他们的乌龟壳!
弓弩手!给老子往死里射!
长枪兵!刀盾手!结死阵!
一步不退!
让他们用血来填平我们的营门!
杀!”
“杀 ——!杀 ——!杀 ——!” 狂暴的杀意冲天而起,压过了匈奴军步步逼近的沉重压迫感。
东侧矮林边缘,“破风营” 副尉韩猛,一个精悍如豹的汉子,脸上涂抹着和 “黑鹞子” 相似的暗色油彩。
他身后,同样装扮、眼神锐利如鹰的战士悄无声息地隐入林间阴影。
韩猛打了个几个复杂的手势,队伍立刻化整为零,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不见。
他们熟悉这片林地,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纹。
陷阱已经激活,现在,猎手入场了。
在靠近中军营门的一座加固箭楼平台上,游将军被亲兵用厚毯裹着,半靠在一张临时搬来的木椅中。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左肩和肋下的绷带被冷汗和新的血渍浸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两名亲兵寸步不离地守在两侧,神情紧张。
然而,他那双深陷的眼睛却穿透了黎明前的薄雾和渐起的烟尘,死死锁定着远方匈奴军中军那面招展的青狼帅旗。
旗杆顶端,那个模糊晃动的黑点 —— 白守义的头颅,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与刻骨的愧疚。
这份未能带回兄弟的遗憾,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灵魂。
剧痛和眩晕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但他凭借钢铁般的意志死死支撑着,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的目光不仅仅盯着帅旗,更下意识地在匈奴军阵中搜寻着那个魁梧的身影 —— 雷大川。
让重伤的自己坐镇后方,却让兄弟去闯那九死一生的险境… 这份沉重的担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与对白守义的悲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箭楼下,靠近营门内侧的一片空地上,雷大川如同一尊铁塔般矗立。
他面前,肃立着二百名身着黑色劲装、气息冷冽如刀的 “惊雷” 小队精锐,以及二十名眼神麻木、浑身透着死气的死士营悍卒。
这二百名敢死之士,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雷大川的目光如同猛虎般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充满爆炸性的力量:“弟兄们!都听清楚了!
目标只有一个:匈奴军中军那杆青狼旗顶上!
白守义将军的头颅!
给老子抢回来!”
“得令!” 数百条汉子压抑而整齐的低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路线,按甲字三号预案!
时机,等中军的床弩砸他娘的稀巴烂!
等左右两翼跟匈奴狗搅成一团!
等‘黑鹞子’在林子里被缠住脱不了身!
那就是咱们动手的信号!” 雷大川的声音斩钉截铁,“记住了!像老子教你们的,像条毒蛇!
钻进去!
叼住!
拿到东西立刻给老子掉头跑!
谁他娘的敢回头恋战,老子先剁了他!
听明白没有?!”
“明白!” 吼声震天。
“惊雷小队,打头阵!
死士营的兄弟,” 雷大川看向那二百名死士,“断后的活儿,到时候就交给你们了!
给老子拖住追兵!”
“愿为将军效死!” 死士营为首一人,声音冰冷毫无波澜。
雷大川猛地抽出腰间那柄沉重的鬼头大刀,刀锋在微光中划过一道慑人的寒芒:“好!是爷们儿的,跟老子走!
把白兄弟,接回家!”
数百条身影,如同无声的幽灵,在雷大川的带领下,迅速融入了营门附近待命士兵的阴影之中,等待着那决定性的混乱时刻降临。
细沙渡大营,如同一只蜷缩起身体、竖起了所有尖刺的钢铁刺猬。
每一道壕沟后都布满了弓弩手,每一座箭楼都蓄满了致命的箭矢,每一处营门后都集结着死战不退的重兵,连那看似平静的东侧矮林,也变成了吞噬生命的死亡迷宫。
而一支小小的、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利箭,也悄然搭上了弦,目标直指匈奴军的心脏。
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正在褪去,东方天际泛起一抹冰冷的鱼肚白。
匈奴军那庞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阵线,已清晰可见,前锋距离营门,不足三里!
沉重的脚步声、铁甲的摩擦声、战马的嘶鸣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乐章,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细沙渡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绷紧到了极致。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钢铁洪流。
无数张弓拉成了满月。
无数柄刀枪闪烁着寒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呜 —— 呜 —— 呜 ——”
匈奴军阵中,三声低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骤然响起,撕破了黎明前最后的寂静!
总攻的信号!
“来了!” 细沙渡营墙之上,不知是谁嘶声喊了一句。
下一瞬!
“放箭 !!!”
左右翼箭楼上,周彪和李敢的怒吼几乎同时炸响!
嗡 !
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
成千上万支利箭腾空而起,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飞蝗过境,朝着已经进入射程的匈奴军左右翼骑兵集群,狠狠扑去!
细沙渡的血战,于卯时初刻,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