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过后，寒意日甚一日。北风成了海岛的常客，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将海浪推得更高，拍打在礁石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
天空时常被铅灰色的云层覆盖，阳光变得吝啬而短暂，即使偶尔穿透云层，也显得苍白无力，失去了温度。空气中湿冷的因子仿佛能穿透衣物，直侵骨髓。
就在这日渐凛冽的寒气中，季节给出了一个浪漫的信号——十一月二十二日，这既是冬季的第二个节气“小雪”，更是张起灵的生日。
与热闹外向的黑瞎子和周舟不同，张起灵的生日总是过得格外安静。但这份安静之下，是家人间心照不宣的重视与关怀。
清晨，当张起灵如常起床，准备开始一天的巡视时，却发现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面条是黑瞎子亲手抻拉的，筋道爽滑，汤头是用空间老母鸡和火腿精心熬制了一夜的，澄澈金黄，上面卧着一个饱满的荷包蛋和几根翠绿的青菜。
“哑巴，生辰快乐！”黑瞎子端着最后一道小菜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难得的、不带戏谑的真诚笑容，“按照老规矩，长寿面得趁热吃，一根到头，顺顺溜溜！”
解雨臣也已坐在桌边，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小哥，生日快乐。愿新的一岁，诸事顺遂，身心安康。”
周舟更是早早等在那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起灵：“小哥，生日快乐！” 他虽然没多说什么，但那满眼的祝福和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白玛坐在主位，看着儿子，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孩子，来，坐下，吃面。”
张起灵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餐桌，扫过家人带着笑意的脸庞，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似乎有极淡的涟漪荡开。
他沉默地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拿起筷子，安静地开始吃面。整个过程他没有说话，但那专注而缓慢的进食动作，以及微微低垂的眼睫，都透露出一种无声的接受与触动。于他而言，这样一顿充满烟火气与人情味的生辰早餐，是曾经难以想象的温暖，而现在都有了。
“今天天气倒是应景，小雪。”解雨臣放下汤匙，语气平常，目光却温和地掠过坐在对面的张起灵，“古籍有云，‘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是个适合围炉静守的节气。”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点了节气，也暗合了为张起灵庆生的、不喧闹却温暖的基调。
黑瞎子嘿嘿一笑，接话道：“可不是嘛！天儿冷，正好咱们关起门来，吃点热乎的，好好给咱们寿星……”他话没说完，但在桌下悄悄对周舟挤了挤眼。
周舟心领神会，抿嘴笑着。他知道，大家私下里早已准备好了礼物，只待合适的时机送出。他偷偷看了一眼张起灵，对方依旧安静地用餐，仿佛这个日子与往常并无不同，只是那低垂的眼睫下，冰封般的眸子里，似乎比平日少了一丝锐利，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解雨臣目光扫过窗外灰蒙蒙的海天，“虽无雪可赏，但此时气温较低，利于食物保存，正是腌制各类蔬菜，准备越冬小菜的好时机。”
黑瞎子立刻领会精神：“腌菜没问题！之前腌了一部分，剩下的明天就开始，咱们空间里的大白菜、雪里蕻、萝卜条，都等着呢！保证腌得酸脆爽口，下饭一绝！” 他对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储备工作总是充满热情。
上午，大家各自忙碌，却都围绕着同一个中心。黑瞎子钻进厨房，开始准备今晚的寿宴，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都带着欢快的节奏。解雨臣在书房，最后一次检查他准备的礼物。周舟则溜回自己房间，小心翼翼地包装着他那份耗时许久、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礼物。
张起灵本人，却依旧履行着他的职责。他陪着白玛在温暖的廊下散步，检查了别墅迎风面的窗户密封，甚至还将露台上几盆不耐寒的植物移到了室内。他的生日，于他而言，似乎只是又一个需要守护家人与家园的平凡日子。
然而，今年的小雪节气，却给望归岛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小小的奇迹。
午后，天色一直阴沉着，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海面上空，海风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湿冷。
大家大多待在温暖的室内，周舟在书房练习微雕，解雨臣在整理星图，黑瞎子在厨房里鼓捣他的腌菜坛子，张起灵陪着白玛在客厅看她喜欢的戏曲录像。
忽然，趴在窗边懒洋洋舔着爪子的橘座抬起头，疑惑地“喵”了一声，盯着窗外。紧接着，坐在窗边的周舟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刻刀。
只见窗外，那灰暗的天空中，竟然稀稀疏疏地、夹杂在冰冷的雨丝里，飘下了一些……白色的、细小晶莹的颗粒！
那不是雨，也不是冰雹，它们轻盈得多，旋转着，飞舞着，如同被揉碎了的云朵，或者是被不小心抖落的羽毛。
“下……下雪了？”周舟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来自内陆，对雪并不陌生，但在这样一座热带海岛上见到雪，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的低呼惊动了其他人。解雨臣冷静地观察了片刻，分析道：“并非典型的雪花结构。应是高空温度极低，水汽凝结成微小的冰晶或冰粒，在下降过程中未能完全融化，形成了这种‘雨夹雪’或‘霰’的现象。在望归岛的地理位置，实属罕见，可谓祥瑞之兆。”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张起灵。
黑瞎子闻声也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棵没来得及放下的大白菜，看到窗外那稀稀落落、几乎一触地即化的白色小点，兴奋地像个孩子：“哎呦我去！真的下雪子了！咱们岛这是要逆天啊！快快快，出去看看！咱们哑巴过生日，连老天爷都送来‘雪花’助兴了！虽然小了点，但这份心意难得啊！”
白玛望着窗外那转瞬即逝的白色小点，脸上露出温柔而惊喜的笑容，她轻轻握住身边儿子的手，低声道：“是个……好兆头。”
张起灵站在母亲身侧，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那些罕见的冰晶，它们如此脆弱，触地即化，却在这特定的日子、特定的地点，为他而下。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周身那种常年不化的孤冷气息，仿佛被这微小的奇迹柔和了些许。
一家人按捺不住好奇，纷纷穿上厚外套，来到了廊下。那些冰晶细小而稀疏，落在皮肤上，带来瞬间的冰凉触感，随即就化成了小小的水珠。
它们无法在地面堆积，甚至无法在草叶上停留稍长时间。但仅仅是这天空中飘舞的、零星的白点，就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感到新奇和兴奋了。
“真的是雪！虽然小了点！”周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住几颗，看着它们在掌心迅速融化，留下一点点湿痕。
“嘿！这算是咱们望归岛的头一场‘雪’吧？得记入岛史！”黑瞎子咋咋呼呼地，试图用手机拍下这难得的景象，可惜那些白点太小太稀疏，在镜头里几乎看不清楚。
解雨臣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在通过云层和风的状况，判断着这种异常天气的成因和持续时间。
张起灵站在白玛身侧，为她挡住了大部分吹来的冷风，目光也追随着那些罕见的白色精灵，沉默不语。
这场短暂的“冰晶雨”仅持续十分钟，却像一份意外的生日礼物，带来了无限惊喜。回到温暖的室内，大家的话题依然围绕着这罕见的天气现象。
“可惜太小了，不然还能堆个雪人。”周舟有些遗憾地说，他记忆中故乡的雪，是可以淹没脚踝、带来无数欢乐的。
“堆雪人？”黑瞎子眼睛一亮，来了灵感，“咱们没有真雪，可以搞点‘代餐’啊！用棉花？或者……用冰块雕刻？反正咱们有冰箱！就当给哑巴张的生日添个景”
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竟然得到了解雨臣的理性支持：“利用现有材料模拟冰雪形态，倒也不失为一种应景的趣味。可以尝试用纯净水制作大型冰块进行雕刻，或者用糖霜、椰蓉等白色食材，模拟雪景制作甜品。”
于是，在这个无雪的小雪节气，望归岛上却兴起了一股别样的“冰雪”热。
黑瞎子用椰子冻、奶油和糖霜，打造一款“海岛雪山”甜品。
解雨臣和周舟则合作，尝试用大容器冷冻出尽量纯净的冰块，准备进行冰雕尝试。
张起灵虽然不参与制作，但也默默提供了工具和支持。
白玛看着孩子们因为这短暂的、似是而非的“初雪”而焕发出的热情与创意，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对她而言，是否真的有皑皑白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因季节变化而生的、家人共同体验和创造的乐趣。
傍晚，没有盛大的派对，没有喧闹的音乐，只有家人围坐，灯火可亲。黑瞎子使出浑身解数，准备了一桌极其丰盛且精致的菜肴，既顾及了冬日温补，又充满了庆贺的仪式感。中央摆着一个不算大、但造型别致的生日蛋糕，是黑瞎子成功出炉甜品“椰林雪山”白色的奶油和糖霜模拟出雪顶，绿色的抹茶粉点缀出树林，惟妙惟肖。
礼物在餐后依次送上，每一份都饱含深意。
白玛送的是一双她亲手编织的、极其厚实柔软的羊毛袜，和一条针脚细密厚实的深灰色羊毛围巾，用的是最上等的羊绒线，一针一线都凝聚着母亲的关怀。“海边湿冷……，要暖和。”她简单的话语里，是最朴素的牵挂。
黑瞎子送的是一个定制的高科技户外手表，功能繁多，坚固耐用，防水抗压，内置了多种实用工具和紧急求救信号发射器。“嘿嘿，哑巴张你总在外面跑，这家伙事儿实用！关键时刻能顶大用！” 他看似大大咧咧，却总是关注着最实际的安全需求。
解雨臣送的则是一套他亲手修复、标注的孤本古籍拓片，内容涉及古代机关术与星象，正合张起灵的兴趣与知识储备。
周舟深吸一口气，捧出了自己的礼物。那是一个小巧的、用深海沉木雕刻的刀坠，形状正是望归岛的微缩轮廓，上面用极其细微的银丝镶嵌出北斗七星，与张起灵送他的那把短匕的刀鞘图案遥相呼应。更难得的是，他动用了一段时间以来练习的能量微控，在那微小的“岛屿”核心，封入了一滴凝练的灵泉水精华，使得这块刀坠触手温润，隐隐散发着令人宁神静气的能量波动。
“小哥，”周舟看着张起灵，眼神清澈而真诚，“祝你生日快乐。希望这个……能一直陪着你，就像我们，就像望归岛，一直都在。”
张起灵接过礼物，指尖拂过那光滑的木纹和微凉的银丝，感受着那丝熟悉的、能安抚他血脉躁动的宁和气息。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眼，目光逐一扫过母亲，扫过黑瞎子，扫过解雨臣，最后落在周舟充满期待的脸上。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却仿佛融入了一丝真实的温度。他将那刀坠仔细地系在了黑金古刀的刀柄上。
晚宴后，大家来到露台。那里立着解雨臣和周舟合作的冰雕——并非复杂造型，而是一个打磨光滑、内部镂空了简易北斗七星图案的冰球，当周舟将一支小小的LEd灯放入其中，清冷的光线便透过冰层，将星图清晰地投射在周围，与天际遥相呼应，简洁，却充满了宁静致远的意味，与张起灵的气质无比契合。
夜色中，冰球散发着幽幽蓝光，映照着张起灵平静的侧脸。他没有说什么，但站在冰雕旁凝视了许久。海风吹拂，围巾的流苏轻轻晃动，带来母亲手心的温度。
‘系统签到第……天（2001年11月22日，小雪，张启灵生日）！奖励：【室内微景生态箱（可模拟小型雪景、雨林等多种自然环境）】、【万年寒玉髓（极小一块，触手温润，有极佳宁神静心、滋养身体之效）】。’
看着这块恰好应景和功效与之前礼物隐隐相合的奖励，周舟微微一笑，觉得这大概是系统520另一种形式的祝福。
（第22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