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亿。
这个数字,像一座山,重重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画面还在继续。
一间装潢考究的私密会所里。陈国华的儿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搂着一个女明星,将一杯价值数十万的红酒,浇在一个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头上。
“王总,我爸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年轻人的语气轻佻,眼神却冰冷,“南城那块地,明天你要是还敢举牌,我就让你知道,在江海,有时候破产比死亡更可怕。”
那个被称为王总的男人,是省里小有名气的实业家,因为不愿加入陈国华的“生态圈”,第二天,他的公司就被税务、消防、工商等部门联合检查,三天后,银行抽贷,资金链断裂,半年后,宣布破产。男人跳楼自杀。
丁凡看到,那个年轻人所说的话,与几天后各部门的行动,时间点和指令内容,严丝合缝。
陈国华的罪,已经超出了贪腐的范畴。他是在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扭曲整个省的商业规则和法律秩序,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他不是在搞腐败,他是在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地下王国。
回溯的画面,从经济领域,开始转向司法。
一个基层法院的院长,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话点头哈腰:“是是是,陈书记,我明白了,这个案子,我们一定会‘公正’判决的。”
电话挂断后,他将一份已经拟好的判决书,撕得粉碎,然后对旁边的书记员说:“重写。被告,无罪释放。”
那个被无罪释放的被告,是一个撞死人后逃逸的富二代,他的父亲,是陈国华“生态圈”里重要的资金提供者。
一个又一个的冤案,一幕又一幕的枉法。那些本该维护正义的法官、检察官,在陈国华的蛛网上,都成了帮他捕食的爪牙。
丁凡的额角,青筋暴起。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变冷。
这才是真正的,一手遮天。
林远山的恶,是具象的,是一个家族对一个省的掠夺。而陈国华的恶,是弥散的,是无形的,他像病毒一样,侵入了整个江海省的权力肌体,从根部开始腐蚀,让整个系统为他一个人服务。
【回溯结束。罪证报告已生成。完整犯罪网络图谱已存入系统空间。】
丁凡猛地睁开眼,眼前依旧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但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大口地喘着气,像一个溺水者刚刚挣扎出水面。
他终于明白,王建国为什么说,对付陈国华,需要的是“兽潮”。
因为用常规的纪委手段,根本无法撼动这棵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你砍掉一根树枝,他会立刻长出三根新的。你调查一个官员,他能立刻找到十个官员来为你制造麻烦。
在这张巨大的蛛网里,每一个人都是陈国华的棋子,也都是他的人质。
丁凡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调出南陵市的地图,目光落在“血色矿山”所在的区域。
现在,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去南陵,不仅仅是为了拔掉一颗钉子,不仅仅是为了给王建国的改革铺路。
更是为了,给那个庞大、冰冷、令人窒息的蛛网,撕开第一道缺口。
哪怕这道缺口很小,但只要有一丝光能照进去,就能让里面的人看到,网,并非是不可挣脱的。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市委办公室主任的号码。
“主任,通知一下,下周,由我亲自带队,去南陵市,就‘矿产资源开发与环境保护’议题,进行为期三天的学习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