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后宫为缅怀容德皇后而集体诵经祈福,实则对太子兄妹百般苛待。
年仅八岁的太子,自己尚且懵懂,却要千方百计护着尚在襁褓的妹妹。
曾有善良的嬷嬷于心不忍,偷偷接济,次日便被发现吊死在冷宫之中!
从此,宫人视太子兄妹如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容德皇后,他的生母,是真正的贤德典范。
她待下宽厚,赏罚分明,更曾体恤宫人思亲之苦,将一年一度的会亲改为半年一次。
薛贵妃宫里那个小侍女,她因家中母亲病重无钱医治,躲在角落哭泣,被先皇后撞见。
当晚宫宴,先皇拥着先皇后,问她想要何赏赐。
容德皇后依偎在先皇怀中,娇怯怯地说,想吃一串宫外的冰糖葫芦,还特意点名让薛贵妃宫里的那个小侍女去买。
薛贵妃当场气得指甲深掐入掌心。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皇后恃宠而骄,炫耀恩宠。
但只有那个小侍女明白,皇后是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出宫探望母亲的机会!
而那串冰糖葫芦换来的辛苦费是一锭沉甸甸的金子,更是皇后借赏赐之名对她倾囊相助!
这一锭金,救了她母亲的命。这份恩情,小侍女刻骨铭心。
当太子被薛贵妃欺凌时,是小侍女咬牙忍耐,等到会亲之日,冒险将一封求救信藏在给母亲的包袱里。
千叮万嘱让其送去普渡寺,交给当时为儿子出征祈福的皇太后。
皇太后接到密信,震怒不已,星夜兼程赶回宫中!
薛贵妃虽百般狡辩,处死几个替罪羊搪塞,但太皇太后岂容她再染指太子兄妹。
当即就将两个孩子接回自己宫中,亲自抚育,呕心沥血,一步步将太子扶上皇位。
自己也从皇太后成为了如今的太皇太后。
这份再造之恩,皇帝永生难忘!
皇后只觉得膝盖下的金砖如同寒冰,刺骨的凉意混合着麻木的痛楚不断向上蔓延。
身旁嬷嬷的手臂是她唯一的支撑点,却也是提醒她此刻狼狈处境的明证。
看着宁清宫紧闭的殿门,她心中一片冰凉。
太皇太后一刻不醒,她就得在这冰冷的地上跪一刻。
皇帝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天下皆知。
而太皇太后对东方毓那个傻世子的溺爱,更是人尽皆知。
坊间早有戏言:宁可得罪皇帝,莫要招惹东方世子。
皇帝明理,尚有转圜余地,那傻子疯起来,后果难料!
谁能想到,那疯疯癫癫、邋里邋遢、脸上常年涂满花花绿绿胭脂的傻子,洗净铅华后竟是那样一张俊秀的脸?
更想不到,他清醒后爆发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闹她的凤仪殿!
殿内,东方毓站在弥勒佛像前,拿起供桌上的三根线香。
他十指并拢,将香紧握,置于额前,神情肃穆地拜了三拜。
随后,他手指微动,似有无形之力牵引,三根香竟在他食指与中指之间三百六十度飞速旋转一圈。
香头无火自燃,袅袅青烟升起。
他将香稳稳插入香炉,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拜完佛,他走到太皇太后的床边。
太医诊断是急怒攻心,老人年纪大了,经不得这般大起大落的气恼。
东方毓没有坐下,只是静静站在床边,目光落在太皇太后手腕上那串温润的紫檀佛珠上。
他没有去碰,只是看着,眼神复杂。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榻上的老人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浑浊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站在床边的东方毓。
看到孙儿安然无恙,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里瞬间流露出真切的欣慰和放松。
“毓…儿…”
太皇太后的声音有些虚弱沙哑,布满皱纹的右手微微抬起,似乎想摸摸他的脸。
绿漓这才惊觉世子的脸上还沾着早已干涸的污渍,慌忙掏出手帕上前。
“世子恕罪,奴婢这就为您擦拭。”
刚才殿内一片混乱,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太皇太后身上,竟无人留意到世子脸上的狼狈。
绿漓小心翼翼地用湿帕子擦拭东方毓脸上的污渍,露出底下清俊的轮廓和光洁的皮肤。
太皇太后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完全清晰。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想确认这是否真实。
目光紧紧锁在东方毓脸上,那里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
仿佛怕一眨眼,眼前的孙儿又会变回那个懵懂痴傻、需要她时刻护在羽翼下的模样。
这场惊心动魄的闹剧,她虽气急晕厥,但潜意识里最怕的,仍是孙儿受到半点伤害。
东方毓的目光始终落在太皇太后苍老的脸上,看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与担忧。
他穿越而来,对这位老人并无血缘亲情,此刻却被那纯粹而沉重的爱意触动。
他缓缓蹲下身,主动将自己的脸颊贴近老人微颤的掌心。
那掌心温暖而干燥,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皇祖母。”
他开口的声音是醒来后少有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别扭的安抚。
“孙儿无事。您感觉如何?”
这一声皇祖母和清晰的问候,让太皇太后眼眶瞬间红了。
她反手用力握住东方毓的手,虽然虚弱,却握得很紧。
“毓儿…真的好了?”她声音沙哑,带着不敢置信的哽咽。
“好…好…哀家没事,只要我的毓儿好好的…”她重复着,情绪激动。
老人缓过气,目光扫过殿内一片狼藉和跪了一地的御医宫人,最终又回到东方毓身上。
带着一丝后怕和无奈:“你这孩子刚清醒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若是皇帝怪罪…”
话虽如此,她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真正的责备,只有浓浓的担忧和回护之意。
即便刚被这孙儿气得晕过去,醒来第一件事仍是怕他受罚。
东方毓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老人,或许是他在这陌生世界里,第一个,毫无条件爱着东方毓这个人的人。
他沉默片刻,终是低声道:“孙儿鲁莽,让皇祖母受惊了。”
太皇太后摇摇头,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抓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怎么也不愿放开。
太皇太后醒后,殿外的处置也很快有了结果。
皇后被罚禁足凤仪殿一月,静心思过。
而七皇子黄埔毅,则被皇帝亲自下旨,送往普渡寺,由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师亲自教导、修身养性一年。
黄埔毅的哭喊哀求响彻宫苑,但皇帝只是冷漠地背对着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并非帝王无情,而是他深知这个儿子已被皇后娇纵得目无尊卑、无法无天。
即便没有今日之事,他也早存了将其送去边关磨砺的心思。
如今只是送去佛门清净地接受教化,已是看在其年幼和太皇太后病中的份上,格外开恩了。
这对他来说,反而算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