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窗台时,我是被手腕上的痒意弄醒的。迷迷糊糊地抬手,看见那根褪色的红绳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绳结处的毛线沾了点晨光,竟像是重新染上了生气。
我盯着红绳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阿柚消失时的模样,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闷。起身走到客厅,妈妈正把热好的牛奶放在桌上,看见我就笑着说:“今天怎么醒这么早?昨晚没哭鼻子吧?”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昨天我提想外婆的事。我摇摇头,走到餐桌前坐下,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红绳。“妈,你还记得阿柚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自从初中后,我就再也没在家人面前提过这个“陪我长大的朋友”,妈妈大概早就忘了。
可妈妈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飘向了阳台,那里挂着几件刚洗好的衣服,风一吹,布料轻轻摇晃。“怎么不记得?”她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剥着皮,“你小时候总说,有个穿白衬衫的哥哥陪你玩,还说他会给你编红绳。”
我猛地抬头,心脏跳得飞快:“你知道?”
“怎么不知道。”妈妈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我,橘子的清香瞬间漫开来,和记忆里阿柚放的那颗水果糖一模一样,“你外婆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阿柚是她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小时候没了爹娘,跟着她住过几年,后来意外走了。她放心不下你,就求着阿柚,让他多陪你几年。”
我捏着橘子的手僵在半空,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原来我不是在做梦,阿柚真的存在过,不是我想象出来的玩伴,不是模糊的影子,是真实地陪我走过童年的人。
“那时候你总生病,半夜哭着说怕黑,”妈妈的声音也有些发哑,“我和你爸工作忙,没办法总陪着你。后来你突然就不哭了,说有阿柚哥哥陪你,我才松了口气。”她伸手擦了擦我的眼泪,“外婆说,阿柚心善,会把你照顾好的。”
我把脸埋在胳膊里,哭得像个孩子。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注定,阿柚给我编的红绳,偷偷放的水果糖,在我难过时安静的陪伴,都不是偶然。他是外婆派来的光,是跨越了生死的守护。
下午的时候,我抱着外婆的铁皮盒子,去了以前住的老房子。老房子还在,只是墙面斑驳,门口的那棵老槐树长得更粗了,枝叶茂盛,遮住了半边天空。我走到树下,想起小时候阿柚总在这里陪我跳皮筋,他跳得不好,总是踩错步子,我就笑得前仰后合。
“阿柚,”我轻声喊他的名字,指尖摸着红绳,“你看,老槐树还在呢。”
风忽然吹了起来,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回应。我抬头,看见一片槐树叶慢慢飘下来,落在我的手背上,带着淡淡的清香。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橘子味飘了过来,和记忆里那颗水果糖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猛地站起来,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阿柚的身影。可那橘子味的风却围着我转了一圈,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像他以前摸我头的动作。我低头,看见手腕上的红绳正在微微发光,淡粉色的绳子上,竟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模糊的绳结——和阿柚当年给我编的一模一样。
“我知道你在。”我笑着说,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我会好好吃饭,不熬夜,会照顾好自己,也会记得想你。”
风又吹了起来,这次带着槐树叶的清香,像是在说“好”。我坐在老槐树下,从铁皮盒子里拿出一张旧照片——那是我小学毕业时拍的,照片里我笑得一脸灿烂,身后的槐树下,隐约有一个穿白衬衫的身影,虽然模糊,却能看出他在笑着。
我把照片放回盒子里,抱着盒子站起来。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老房子上,洒在槐树上,也洒在我手腕的红绳上。红绳的光芒渐渐淡去,可那橘子味的风却还在,轻轻跟在我身后,像小时候阿柚陪我回家一样。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明白,有些陪伴从来都不会消失。阿柚没有离开,他变成了风,变成了阳光,变成了手腕上的红绳,变成了我记忆里所有温暖的瞬间。只要我记得他,他就永远都在。
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了晃,像是在附和我的想法。风里的橘子味,也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