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停在一片被铁丝网围起来的空地前。这里就是城西孤儿院的旧址，十年光阴将焦黑的断壁残垣啃噬成低矮的土堆，只有几棵烧得只剩枯干的老槐树还倔强地立在原地，枝桠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
吴起灵推开车门，蓝翔夹克的袖口沾着昨夜的血渍，在晨露中泛着深色的光。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低头看着掌心——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淡的麒麟纹，与秦皇剑-红焰麒麟剑鞘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铁丝网有被人破坏的痕迹。”韩舒芙指着右侧的围栏，那里的钢筋被硬生生掰弯，断口处还残留着黑褐色的污渍，“像是最近才有人来过。”
吴起灵抓起副驾上的秦皇剑-红焰麒麟，剑身离鞘时带起的赤焰比往常更烈，几乎要舔到车顶。“不是人。”他盯着那处缺口，眸色沉沉，“是阴物留下的腐痕，和炼钢厂那些地缚灵身上的气息一样。”
穿过铁丝网时，枯树枝勾住了他的夹克下摆。吴起灵侧身避开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树洞里闪过一抹绿光。他猛地转身，秦皇剑-红焰麒麟的剑尖直指树洞，却只看到几只受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出，留下几片带灰的羽毛。
“这里的怨气比炼钢厂重得多。”韩舒芙从包里取出罗盘，指针疯狂转动，边缘甚至泛起了黑色的锈迹，“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所有邪祟的气息都聚集在了这里。”
吴起灵没说话，只是循着记忆往空地深处走。十年前的孤儿院不算大，两排平房围着中间的操场，院长办公室就在最东头。现在那些房屋早已化为乌有，只剩地基的轮廓在杂草中若隐若现。
他在一片相对平整的地面停下脚步。这里的杂草比别处矮了许多，泥土的颜色也更深，像是被反复踩踏过。吴起灵蹲下身，手指插进泥土里，触到一块冰凉坚硬的东西。
“是石板。”他扒开表层的浮土，一块边长约两米的青石板露了出来，边缘刻着模糊的符文，与韩舒芙符咒上的朱砂印记有几分相似，“下面应该就是地窖。”
韩舒芙立刻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将石板掀开一角。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血腥味的寒气扑面而来，罗盘的指针瞬间指向地窖深处，转动的速度快得几乎连成了一圈。
“小心点。”吴起灵将秦皇剑-红焰麒麟横在身前，赤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地窖的入口。阶梯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边缘有明显的抓痕，像是有人曾在这里疯狂挣扎。
韩舒芙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地窖里的景象。这是个约十平米的空间，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印记，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其中一个已经散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纸片——是孩子们的作业和画。
“这些画……”韩舒芙捡起一张画纸，上面用蜡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格外醒目，手里举着个绿色的瓶子，周围的小人都在哭泣，“和炼钢厂那些灵体描述的一样。”
吴起灵的目光落在墙壁正中央的符号上。那符号是用某种粘稠的液体画成的，颜色发黑，边缘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活物。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麒麟血在躁动，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火焰也变得不稳定，剑身上的麒麟纹仿佛在嘶吼。
“是聚阴阵。”韩舒芙的声音带着颤抖，“用孩童的精血绘制，能强行聚集方圆十里的阴气，黑袍人当年就是用这个阵法养那些怨气的！”
话音刚落，地窖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角落里的木箱纷纷倒塌，无数只黑色的手臂从墙壁的裂缝里伸出来，抓向两人的脚踝。吴起灵反应极快，一脚踹开最近的手臂，同时将韩舒芙拉到身后，秦皇剑-红焰麒麟横扫，赤焰瞬间将那些手臂烧成了灰烬。
“它们比刚才更凶了。”韩舒芙甩出三张镇灵符，黄纸贴在墙壁上，发出滋滋的响声，暂时逼退了那些手臂，“聚阴阵被惊动，这里的阴气正在暴走！”
吴起灵没理会那些不断冒出的手臂，他的视线被木箱倒塌后露出的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个半埋在土里的铁笼，栏杆上缠着生锈的锁链，笼子里蜷缩着一具小小的骨架，身上还套着十年前孤儿院的校服。
“是……是小石头。”吴起灵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想起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因为说话结巴，总被其他孩子欺负，却会在他被院长责骂时偷偷塞给他一颗糖。
铁笼旁边的墙壁上，用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字：“黑……黑袍……坏……”最后的笔画深得几乎穿透了墙体，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这些孩子不是死于火灾。”韩舒芙蹲下身，指尖拂过骨架手腕上的勒痕，“他们是被关在这里，活活饿死或者……被当成了祭品。”
她的话像是一根针，刺破了吴起灵压抑十年的记忆。他突然想起火灾那天夜里，他听到的不是呼救声，而是孩子们的呜咽，还有黑袍人阴冷的笑声。他想起自己躲在床底时，看到院长被拖进地窖，听到铁链锁上的声音。
“啊——！”吴起灵猛地抬头，体内的麒麟血彻底爆发，淡红色的光芒从他的皮肤下透出，与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火焰融为一体。他挥剑砍向墙壁上的聚阴阵，赤金色的光柱瞬间将符号劈成两半，那些黑色的手臂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缩回裂缝。
但阵法被破坏的瞬间，整个地窖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的暗红色印记突然流淌起来，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河流，朝着两人脚下涌来。韩舒芙认出那是浓缩的阴气，一旦被缠上，普通人会瞬间被吸走生气。
“跳！”吴起灵抓住韩舒芙的手腕，同时一脚踹向地窖的入口。两人借着反作用力跳上地面，刚站稳，身后的地窖就传来一声巨响，整块青石板都被震得飞了起来，黑色的阴气如同喷泉般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比炼钢厂的怨气团大了十倍不止，隐约能看到无数张孩童的脸在里面挣扎，黑袍人的轮廓就站在黑影的正中央，手里举着那个绿色的瓶子。
“看来你找到真相了。”黑袍人的声音带着满意的笑意，“怎么样，麒麟血的持有者，看着这些被你抛弃的同伴，是不是很后悔？”
“我没有抛弃他们！”吴起灵的眼睛因愤怒而发红，麒麟血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运转，连蓝翔夹克的布料都被灼热的气息烫出了焦痕，“当年我只是个孩子，我根本打不过你！”
“所以你就该变强。”黑袍人轻笑一声，黑影突然朝着两人扑来，“现在，用你的血来祭奠他们吧！这才是麒麟血真正的用途！”
韩舒芙立刻掏出所有符咒，将灵力全部注入其中，黄纸在空中连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暂时挡住了黑影的攻势。但她能感觉到屏障在不断颤抖，最多只能支撑半分钟。
“吴起灵！”她回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发现他正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像是在与体内的力量对抗，“别被他影响！这些怨气是被他操控的，不是你的错！”
吴起灵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里的赤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锐利。他握紧秦皇剑-红焰麒麟，剑尖直指黑袍人的轮廓：“你说得对，我不该被过去困住。但今天，我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他体内的麒麟血不再狂暴，而是沿着手臂缓缓流入剑身。秦皇剑-红焰麒麟的火焰突然变成了纯金色，剑身上的麒麟纹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才对嘛。”黑袍人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让我看看，真正的麒麟之力，到底有多强！”
黑影再次扑来，这一次，金色的火焰与黑色的阴气在空地上剧烈碰撞，发出刺耳的爆鸣声。韩舒芙站在吴起灵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他夹克上那些旧伤的来历——那不是驱魔时留下的，而是他背负了十年的愧疚与自责。
但现在，那个曾经躲在床底的孩子，终于敢直面自己的恐惧了。
金色的火焰在碰撞中不断蔓延，将黑色的阴气一点点焚烧殆尽。黑袍人的轮廓在火焰中扭曲，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你的力量怎么会……”
“因为我知道，他们希望我活着。”吴起灵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活着，才能让你这种东西付出代价。”
秦皇剑-红焰麒麟向前刺出，金色的火焰如同长蛇般钻进黑影的中心。黑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绿色的瓶子从黑影中掉落，摔在地上碎裂开来，里面流出的不是液体，而是无数只细小的黑虫，落地即死。
黑影失去了力量来源，开始迅速消散。那些孩童的脸在消失前，似乎都露出了释然的表情。阳光穿透散去的阴气照在空地上，十年的阴霾仿佛终于被驱散。
吴起灵拄着剑，大口喘着气，麒麟血的力量透支让他眼前发黑。韩舒芙连忙扶住他，发现他的皮肤又变得滚烫，但眼神却比刚才清澈了许多。
“结束了吗？”她轻声问。
吴起灵望着空地上渐渐淡去的青烟，摇了摇头：“黑袍人只是逃走了，他还会回来的。”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麒麟纹，那里的灼热感已经褪去，只剩下淡淡的印记，“而且，他说的计划，还没结束。”
远处传来警笛声，应该是刚才的爆炸声惊动了附近的居民。韩舒芙拿出手机，拨通了特勤队的电话，让他们来处理现场的阴气残留。
“先离开这里吧。”她扶着吴起灵走向越野车，“你需要休息。”
吴起灵没有反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孤儿院的旧址。阳光洒在焦黑的土地上，竟有几株嫩绿的草芽从石缝里钻了出来。他握紧手中的秦皇剑-红焰麒麟，转身跟上韩舒芙的脚步。
过去的阴影或许还未完全消散，但至少这一次，他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而身边的人，会陪他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