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怪笺:裹在时光里的软絮语
暮春的雨总带着些黏腻的软,我坐在老木桌前翻一本旧针线簿,指尖刚触到绣着玉兰的布面,就觉出些暖意——许是案头的台灯亮着,簿子边缘的棉线已有些松脱,其中一页夹着的碎布片,印着小小的草莓图案,像小时候藏在口袋里的糖,明明早没了踪影,却又在心里甜得不肯散。风从半开的窗钻进来,带着院角月季的香气,吹得针线簿轻轻晃,忽然想起母亲坐在缝纫机前缝衣服的模样——她的头发别着银色发夹,手里的剪刀“咔嗒”响,却在我碰翻线轴时,伸手敲了敲我的手背,眼里的嗔怪像落在布上的阳光,轻轻裹着,不厉,却暖得让人心里发软。
七岁那年的暮春,我刚上小学,每天放学都要趴在母亲的缝纫机旁玩。母亲的缝纫机放在阳台,漆皮有些剥落,却擦得锃亮,旁边的竹筐里堆着各色碎布,还有我攒的糖纸、玻璃珠。有次母亲缝我的校服,让我帮忙递线轴,我却拿着线轴追着猫跑,线缠得满阳台都是。母亲停下缝纫机,走过来把我拉到身边,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你这孩子,总这么毛躁,线缠乱了,晚上就穿不上新校服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些嗔怪,却还是握着我的手,一点点把线理整齐。那天的夕阳落在缝纫机上,把母亲的发夹染成了金红色,我看着她认真理线的模样,忽然觉得,被嗔怪也不是坏事——原来嗔怪不是严厉的责备,是藏在线轴里的疼,是落在脸颊上的软,像母亲的缝纫机,像竹筐里的碎布,不声张,不厉害,却把日子里的暖,都裹在了时光里。
小学二年级,学校组织手工比赛,我想做一个布娃娃,却连针都穿不进去。母亲放下手里的活,坐在小凳上教我,“线要对着针眼,手要稳,别着急”。我学了好几次,还是把线穿歪了,甚至扎破了手指,委屈得直掉眼泪。母亲拿出创可贴,轻轻贴在我的手指上,又敲了敲我的额头,“跟你说别着急,偏不听,现在扎疼了吧?”她的声音里带着嗔怪,却还是握着我的手,帮我把线穿进针眼,一点点教我缝娃娃的裙摆。比赛那天,我的布娃娃虽然缝得歪歪扭扭,却得了“最具心意奖”。我拿着奖状跑回家,母亲接过奖状,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还是说“下次要自己穿针,别总等着我帮忙”——原来嗔怪是藏在鼓励里的盼,是落在额头上的软,是不管做得好不好,都愿意陪着你的暖,像母亲的创可贴,像歪扭的布娃娃,慢慢裹在成长的日子里。
初中时,我开始喜欢熬夜看小说,每次都要母亲催好几遍才肯睡觉。有次期末考试前,我躲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看书,被母亲发现了。她掀开我的被子,把小说拿走,语气里带着些急,“都要考试了,还看这些没用的,晚上不睡觉,白天怎么有精神做题?”我不服气地顶嘴,说“看完这章就睡”,母亲却把小说放在衣柜顶上,“今天必须早睡,明天我检查你的复习情况”。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心里满是委屈,却在第二天早上,看到桌上放着我爱吃的煎饺,还有一张纸条:“看完了记得复习,别总让我操心”。我拿着纸条,忽然懂了,母亲的嗔怪里,藏着的全是担心——原来嗔怪是藏在煎饺里的暖,是落在纸条上的软,是不管多生气,都舍不得让你受委屈的疼,像母亲的纸条,像衣柜顶上的小说,把日子里的盼都裹进了时光里。
高中时,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我却总爱跟母亲吵架。有次因为选文理科,我们吵得很凶,我觉得母亲不理解我,摔门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母亲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放在我的桌上,“理科确实难,但你要是真喜欢,妈也支持你,只是别总跟我发脾气,我也会难过”。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却没有责备,我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忽然哭了,“妈,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傻孩子,妈怎么会怪你,只是怕你选了不适合的,以后后悔”。从那以后,我每次遇到烦心事,都会跟母亲说,再也不会跟她发脾气——原来嗔怪是藏在牛奶里的软,是落在手心里的疼,是不管吵得多凶,都愿意先低头的暖,像母亲的热牛奶,像眼角的细纹,把日子里的疼都裹进了时光里。
大学时,我去了外地读书,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总爱嗔怪我“不常联系”。有次我因为社团活动忙,半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母亲打来时,语气里带着些不满,“你这孩子,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个妈?这么久都不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我连忙解释,说最近太忙了,母亲却叹了口气,“忙也得记得吃饭,别总熬夜,天冷了记得加衣服”。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赶紧给母亲发了条消息:“妈,明天我给你视频,给你看我新买的外套”。第二天视频时,母亲看到我的外套,笑着说“这颜色不好看,下次买件亮些的”,语气里的嗔怪,却满是欢喜——原来嗔怪是藏在视频里的暖,是落在消息里的软,是不管离多远,都牵挂着你的疼,像母亲的视频,像手机里的消息,把日子里的盼都裹进了时光里。
工作后,我留在了外地,很少回家。有次过年回家,母亲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你看你,工作这么久,也不找个对象,我跟你爸都着急”,语气里带着些嗔怪,却还是给我做了满满一桌子我爱吃的菜。吃饭时,父亲偷偷跟我说“你妈每天都盼着你打电话,还总跟邻居说,我女儿在外地工作,可厉害呢”。我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坐在缝纫机前缝衣服的模样,眼泪慢慢掉下来——原来嗔怪是藏在饭菜里的暖,是落在邻居话里的软,是不管多着急,都以你为荣的疼,像母亲的饭菜,像父亲的话,把日子里的暖都裹进了时光里。
去年暮春,我回了趟家,发现母亲的头发又白了些,却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嗔怪我“不会照顾自己”。有次我感冒了,母亲给我熬了姜汤,端到我的床边,“让你多穿件衣服,你偏不听,现在感冒了吧?难受了吧?”她的语气里带着些责备,却还是坐在我的床边,给我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好了”。我躺在床上,看着母亲的背影,忽然觉得,能被母亲嗔怪,是最幸福的事——原来嗔怪是藏在姜汤里的暖,是落在被子上的软,是不管多大,都还把你当孩子的疼,像母亲的姜汤,像床边的背影,把日子里的甜都裹进了时光里。
现在的我,每次回家,都会主动跟母亲说自己的近况,再也不会让她担心。我知道,母亲的嗔怪,从来都不是责备,是藏在线轴里的疼,是落在脸颊上的软,是藏在煎饺里的暖,是落在纸条上的盼,是不管走多远,都牵挂着你的心。就像母亲的缝纫机,虽然旧了,却缝着我童年的回忆;就像竹筐里的碎布,虽然小了,却藏着母亲的心意;就像母亲的嗔怪,虽然带着些不满,却满是最真挚的爱。
此刻,我坐在老木桌前,手里拿着母亲给我缝的布娃娃,风从半开的窗钻进来,带着月季的香气,像母亲的气息,轻轻绕在身边。我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忙碌,还会有困难,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但我不会害怕,因为母亲的嗔怪一直都在我身边,像她的缝纫机,像她的热牛奶,像她的姜汤,让我在疲惫的时候能想起心里的暖,在迷茫的时候能靠着爱撑下去,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像裹在软絮语里的糖,甜暖而温柔,满是藏在时光里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