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小城被笼罩在一片昏黄与黑暗交织的静谧里。
招待所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人影。
没人睡得着。
胡八一靠在门边，耳朵留意着走廊的动静。
王凯旋焦躁地来回踱步，把地板踩得吱呀作响。
雪莉杨默默检查着随身携带的少量药品和那本日记。
老葛擦拭着那把唯一的藏刀，眼神警惕。
孙教授抱着头盔，缩在床角，仿佛那样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陈瞎子靠在墙边，盲眼微阖，呼吸平稳，但握着木棍的手却指节发白。
沈惊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他的存在像一块磁石，既让人安心，又无形中加剧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老胡，”王凯旋忍不住打破沉默，声音压得极低，“你说送钱的伙计，能准点不？别他妈出了岔子。”
“大金牙办事，还是有分寸的。”胡八一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底。另一拨不明势力的出现，让所有环节都充满了变数。
“惊鸿，”雪莉杨看向窗边，“还能感觉到有人盯着吗？”
沈惊鸿眼皮都没抬：“换了两批。远处还有能量反应，类似……监听设备。”
“他娘的，还真是狗皮膏药！”王凯旋骂了一句。
胡八一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不能干等到天亮。万一对方失去耐心，或者调集更多人手，我们就被动了。后半夜，等街上没什么人了，我们就走。”
“走？钱不要了？”王凯旋一愣。
“命比钱重要。”胡八一语气果断，“只要人还在，总有办法。老葛，你去看看后院有没有能翻出去的地方，避开前门视线。”
老葛点点头，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
“那我们怎么去东南？靠两条腿走？”王凯旋摊手。
胡八一看向陈瞎子：“陈老爷子，您白天‘透气’，有没有看到哪儿有能弄到的车？不用太好，能跑长途就行。”
陈瞎子嘴角扯动一下，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城西有个废弃的农机站，院子里停着几辆快散架的老解放，还有台看起来能动的212吉普。不过，锁着。”
“锁不是问题。”胡八一心里有了底。老解放目标太大，那台212吉普正合适。
过了一会儿，老葛回来了，低声道：“后院墙不高，外面是条死胡同，堆着杂物，能下去。”
“好。”胡八一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再等一个小时，等街上彻底静下来。”
这一个小时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和车辆驶过的声音，都能让众人的心提起来。
凌晨两点，万籁俱寂。
“行动。”胡八一低喝一声。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没有多少行李，主要是装着干粮、水和那两件关键物品的包裹。雪莉杨帮沈惊鸿拿了较轻的一个。
胡八一轻轻拉开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尽头值班室传来微弱的鼾声。他打了个手势，一行人猫着腰，鱼贯而出，沿着楼梯下到一楼，穿过油腻的厨房，来到了后院。
后院果然如老葛所说，墙不高。王凯旋蹲下，胡八一脚踩在他肩上，率先翻了上去，观察了一下死胡同，确认安全，然后伸手把其他人一个个拉上来，再悄无声息地跳下。
落地后，众人贴着墙根阴影，快速向城西移动。寒冷的夜风刮在脸上，让人精神一振，也冲淡了些许紧张。
小城的夜晚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
“快点！跟紧！” 胡八一低声催促，不时回头确认没有人掉队。
沈惊鸿走在队伍中间，步伐依旧稳定，但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连续使用能力，对他的消耗显然不小。
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废弃的农机站出现在眼前。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
胡八一从口袋里摸出根铁丝，凑到锁眼前鼓捣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王凯旋竖起大拇指：“老胡，宝刀未老啊！”
推开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院子里果然停着几辆破旧的卡车和那台绿色的212吉普。
胡八一快步走到吉普车旁，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他扯出方向盘下的电线，熟练地搭接着。
“嗡……嗡……吭哧……” 引擎发出一阵挣扎般的嘶吼，几次熄火后，终于勉强运转起来，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
“上车！”胡八一低吼。
众人迅速挤上车。212吉普空间狭小，七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王凯旋块头大，几乎把副驾驶塞满，雪莉杨、老葛、孙教授和陈瞎子挤在后排，沈惊鸿则坐在后排中间的凸起上，闭目调息。
胡八一挂上档，吉普车颤抖着，缓缓驶出农机站，碾过坑洼的路面，向着城外驶去。
车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空无一人的土路。
“妈的，总算出来了！” 王凯旋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接下来咋整？直接往东南开？”
“嗯，先离开这片区域再说。”胡八一紧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走小路，避开主干道和检查站。”
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疾驰，将沉睡的小城远远抛在身后。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小时，几辆没有开灯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那家招待所门口。车上迅速下来七八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直接冲了进去。
片刻后，负责监视的人被从房间里拖了出来，脸上带着茫然和惊恐。
“头儿，人跑了！刚走不久！后墙有翻越的痕迹！”
为首的黑衣人面色阴沉，拿出一个类似罗盘的仪器，上面的指针正在疯狂摆动，最终指向城西方向。
“追！他们跑不远！”
而此时，胡八一驾驶的吉普车已经驶上了更加荒凉的戈壁滩边缘小路。车灯像两把利剑，刺破无边的黑暗。
“老胡，油还够吗？”雪莉杨担心地问。
胡八一瞥了一眼油表，指针已经接近红线：“撑到下一个能加油的地方应该没问题。希望别是黑店。”
王凯旋拍了拍怀里藏刀的位置，咧嘴一笑：“怕啥！咱们现在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敢黑咱们，胖爷我跟他练练！”
一直沉默的孙教授，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如同鬼魅般的岩石黑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喃喃道：“我们……我们这算不算是……偷车？”
陈瞎子嗤笑一声：“姓孙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能活命就不错了。”
胡八一从后视镜里看了孙教授一眼，没说话。他知道，这位教授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次次颠覆和重塑。
沈惊鸿忽然睁开眼，看向车后方的黑暗，眉头微蹙：“他们追上来了。”
众人心中一紧。
“多远？”胡八一沉声问。
“十公里左右。速度很快。”沈惊鸿感知了一下，“有三辆车。”
“妈的，属狗的啊！鼻子这么灵！”王凯旋骂道。
胡八一踩下油门，老旧的吉普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速度又提升了一截，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得更厉害了。
“老沈，还能像之前那样，干扰他们吗？”胡八一问道。
沈惊鸿摇了摇头：“距离太远，目标在移动，干扰效果很差，消耗却很大。”
他顿了顿，看向胡八一：“需要更快。或者，找个地方，解决掉他们。”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胡八一心中一凛。老沈说的“解决”，恐怕就不是打晕或者干扰那么简单了。
他看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之路，又看了看后视镜里仿佛随时会追上来的死亡阴影，猛地一打方向盘，吉普车离开土路，冲向侧面一片更加崎岖、布满了砾石和低矮灌木的荒地。
“坐稳了！咱们跟他们玩玩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