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那句话像一块冰,砸进每个人心里。
“和伪龙类似的气息?”王凯旋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娘的,那长虫还真能搬救兵?”
胡八一脸色阴沉,手按在空荡荡的腰间,低声道:“不是救兵。更像是……同源。”他想起了孙教授的话,那些被封印的“错误”。
外面的马蹄声在土坯房外围拢,踩碎了积雪,也踩碎了村庄短暂的宁静。
藏民们的惊呼和呵斥声被对方粗暴的吼叫压了下去。
为首的高大汉子已经下马,带着两个手下,径直朝着房门走来。
沉重的皮靴踩在冻土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如同敲在众人心口。
“老胡?”王凯旋看向胡八一,又瞟了一眼气息冰冷的沈惊鸿,手心冒汗。
硬拼是下策,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来路不明。
就在那高大汉子伸手即将推门的瞬间——
“吱呀”一声。
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胡八一。他脸上挂着尽量自然的、带着点疲惫和警惕的笑容,挡在门口,用生硬的藏语夹杂着汉语问道:“几位,有事?”
那高大汉子没想到门会自己开,动作顿了一下。他比胡八一还要高出半头,帽檐下是一双锐利如鹰、却隐隐带着一丝非人浑浊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皮肤是长期暴露在恶劣环境下形成的粗粝暗红色。
高个的目光越过胡八一,锐利地扫进屋内,在看到角落里的孙教授和靠在墙边的陈瞎子时,眼神微微一动,最后,定格在站在胡八一身侧后方,面无表情的沈惊鸿身上。
那一瞬间,胡八一清晰地看到,这汉子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这高个汉子怕老沈?胡八一心里念头急转。
“你们,从哪里来?”高大汉子开口,是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石摩擦。
胡八一保持着笑容:“我们是地质勘探队的,在山里遇到了雪崩,迷路了,幸亏被这个村子收留。”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破烂不堪、勉强能看出原样的考察队服装。
“勘探队?”汉子嘴角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显然不信。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屋内众人,在王凯旋彪悍的体型、雪莉杨明显的外貌特征以及老葛精干的姿态上停留片刻。“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胡八一装傻。
“在神山……拿走的东西。”汉子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些,带着一种原始的暴戾。“还有,那个人。”他抬手指向沈惊鸿。
“嘿!我操!”王凯旋立刻不干了,挤到门口,瞪着那汉子,“你他妈谁啊?指手画脚的!什么东西什么人?听不懂!”
汉子身后两个手下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袍子下,眼神凶狠。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藏民头人试图上前劝解,被汉子一把推开,踉跄几步,被其他村民扶住。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显然对这些持械的凶悍之徒十分畏惧。
胡八一按住想要发作的王凯旋,脑子飞快运转。
这些人目标明确,就是为了神宫里的东西和老沈而来。否认没用,硬拼不明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惊鸿,向前迈了半步。
仅仅半步。
沈惊鸿没有看那高大汉子,目光落在虚空处,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沈惊鸿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你们……被污染了。”
高大汉子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浑浊似乎翻涌了一下,厉声道:“你说什么?!”
沈惊鸿终于将目光转向他,那眼神依旧空洞,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其内在的本质。
“你们体内,有‘虚无’逸散的力量碎片,虽然稀薄,但像跗骨之蛆,正在缓慢侵蚀你们的意志,放大你们的兽性。”
沈惊鸿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伪龙是逃逸的较大碎片,你们,是沾染了它气息的……尘埃。”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那高大汉子脸色骤变,他身后的手下也出现了明显的骚动。
“胡说八道!”汉子低吼,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他们世代守护雪山,深知神山深处的恐怖,也隐约知道自己族群偶尔出现的狂躁和异变与那被封印的存在有关,却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如此精准地道破根源!
“是不是胡说,你们自己清楚。”
沈惊鸿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你们追求的所谓‘神山之力’,不过是饮鸩止渴。最终,只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或者……被‘它’彻底同化,成为它延伸的触须。”
他抬起手,并非指向任何人,只是随意地在空中虚划了一下。
没有任何光芒,没有任何声响。
但就在他手指划过的轨迹上,那高大汉子和他身后的手下,齐齐感到心脏猛地一悸!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与他们性命攸关的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体内那股让他们既依赖又恐惧的暴戾力量,竟然在这一刻变得滞涩、畏缩!
“你……你做了什么?!” 高大汉子惊恐地后退半步,脸上的凶悍被难以置信的恐惧取代。
他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仿佛赤身裸体,连最深层、最黑暗的秘密都被一览无余,甚至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
沈惊鸿放下手,依旧那副平淡的样子:“只是让你们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否定’。”
沈惊鸿看向胡八一,微微颔首。
胡八一立刻会意,趁对方心神大乱之际,上前一步,语气缓和但带着力度:“我们不想与你们为敌。神宫已经自毁,里面的东西,该解决的已经解决。你们体内的‘污染’,或许……我们有办法缓解。”
胡八一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抛出诱饵。
既然这些人畏惧老沈的力量,并且深受“污染”之苦,那么或许可以借此稳住他们,甚至套取信息。
高大汉子惊疑不定地看着沈惊鸿,又看看胡八一,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幻。
恐惧、贪婪、怀疑、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交织在一起。
高大汉子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虚弱的年轻人,拥有着足以轻易“抹除”他们的恐怖力量。
而对方提到的“缓解”,更是直接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挣扎了片刻,他眼中的凶光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忌惮。
汉子挥了挥手,让手下退后一些,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沈惊鸿:
“你……真能解决我们身上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