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的重伤,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伊莎贝拉跪在她身边,双手紧握着圣徽,纯净的圣光源源不断地注入艾琳娜体内,与那顽固的暗红色侵蚀性能量激烈对抗着。艾琳娜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圣光在她胸口形成一个微弱的光茧,勉强护住她受损的核心,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侵蚀很深……与这座城市的本源能量同质……我的圣光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伊莎贝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失去马库斯,如今艾琳娜又危在旦夕,这位“星语者”特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大厅内弥漫着金属腐败和能量灼烧后的刺鼻气味,混合着血腥味,令人作呕。幽蓝的微光映照着满地冰冷的金属残骸和僵硬的尸体,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小婉快速检查了剩余的装备和补给。“我们的医疗资源有限,艾琳娜代行者需要更专业、更强大的净化力量,或者……找到这种侵蚀能量的源头并予以摧毁,或许能逆转过程。”她看向那条新出现的、通向更深处的阶梯,眼神凝重,“但下面的危险,只会更大。”
是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继续深入,寻找渺茫的生机?还是带着重伤员立刻撤退,放弃可能阻止“星桥”仪式的唯一机会?
这是一个残酷的抉择。
林风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走到伊莎贝拉身边,蹲下身,看着艾琳娜苍白的脸。他能感受到那股侵蚀能量的顽固与冰冷,如同附骨之疽。“让我试试。”他沉声道。
伊莎贝拉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林风没有解释,只是将手虚按在艾琳娜伤口上方,缓缓引动体内属于S-002的“承载”之力。这一次,他并非用于防御或攻击,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和“容纳”那股侵蚀能量。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最细腻的沙粒,缓缓渗透进圣光形成的光茧,接触到了那暗红色的能量。
一瞬间,林风仿佛听到了无数齿轮疯狂的转动声,感受到了一种冰冷、绝对、试图将一切同化的意志。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额角渗出冷汗。这股能量比他想象的还要霸道,以他目前的状态和对此类能量的陌生,强行“承载”很可能引火烧身。
但他没有放弃,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试图寻找其运行规律和弱点。几分钟后,他收回手,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喘息着对伊莎贝拉说:“不行……本质差异太大,我的力量无法直接中和它……但是,我感觉到,这股能量的‘根’,确实在下面,而且……非常集中,像是一个巨大的‘心脏’在搏动。”
他的尝试虽然未能治愈艾琳娜,却提供了关键信息——源头在下,并且可能是一个单一的核心目标。这给绝望的处境带来了一丝微光。
“我们不能放弃艾琳娜,也不能放弃任务。”赵猛瓮声瓮气地说,他检查着所剩不多的弹药,眼神坚定,“一定有办法两全!”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监控环境和数据的沈渊,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咦。“等等……你们听……”
众人屏息凝神。除了艾琳娜微弱的呼吸和能量线路的低沉嗡鸣,从那条向下的阶梯深处,似乎隐约传来了一种……规律性的、不同于机械运转的敲击声?
叮……叮……咚……声音很轻微,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仿佛有人在深处进行着某种精细的金属加工。
在这座充满死亡与同化的机械之城里,竟然还有除了他们之外的……活物?在进行……工作?
“声音来源……很深……但……没有恶意?”李明不确定地感知着,“感觉……很……‘专注’?而且……好像……在‘修复’什么东西?”
修复?众人面面相觑,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这座城市的认知。
“下去看看。”苏小婉做出了决定,“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无论是找到治疗艾琳娜的方法,还是完成任务。赵猛,你负责背艾琳娜。云薇,沈渊,准备好所有干扰和防御手段。李明,持续预警。林风,伊莎贝拉,我们打头阵。”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伊莎贝拉用圣光暂时稳定住艾琳娜的伤势,由赵猛小心翼翼地背起。队伍重整旗鼓,带着一丝疑虑和微弱的希望,踏上了向下的阶梯。
阶梯盘旋向下,似乎通往地心。周围的金属墙壁变得更加古老,锈蚀严重,那些搏动的能量管线也稀疏了不少,环境更加昏暗。唯有那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如同引路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越是向下,空气中那种金属腐败的气味反而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热和金属熔炼的味道?而且,那种无处不在的、试图同化一切的精神压制,在这里似乎也减弱了不少。
终于,在漫长的下行后,阶梯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个散发着橘红色光芒的洞口。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再次震惊。
这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圆形空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作坊?四周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工具、以及一些闪烁着微弱能量的晶体碎片。空间的中央,是一个正在缓慢旋转的、复杂程度远超之前那个转化机械的小型金属熔炉,橘红色的光芒正是从炉中散发出来的。熔炉旁边,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佝偻着腰,手持一柄闪烁着蓝光的奇特小锤,叮叮咚咚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用废弃零件拼凑而成的……机器人?它大约一人高,外壳锈迹斑斑,布满了焊接和修补的痕迹,动作却异常精准和流畅。它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到来,全身心地投入在手中的“工作”上。
“活体金属”?不,感觉完全不同。它没有那种冰冷的杀意和同化欲望,反而散发着一种……古老的、专注的“工匠”气息。
似乎是完成了最后的淬火,那“工匠”机器人将敲打好的金属件浸入旁边一桶冒着寒气的液体中,发出一阵滋滋声。然后,它才缓缓转过身。
它的“脸”是一个光滑的金属平面,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变幻着柔和色彩的圆形光点,如同独眼。它“看”向闯入者们,光点闪烁了几下,发出一种混合了金属摩擦和电流声的、但奇异地能让人理解的“语言”:
“啊……新的访客?真是稀罕。迷路了?还是……来找老巴赫维修装备?”它的“语气”带着一种慵懒和好奇,仿佛他们只是误入邻居家后院的孩子。
老巴赫?维修装备?
这画风突变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在这座恐怖的机械之城深处,竟然住着一个会说话、似乎还很友善的……机器人工匠?
伊莎贝拉警惕地举着圣徽,圣光蓄势待发。林风也暗自凝聚力量。
苏小婉上前一步,保持着冷静:“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自称老巴赫的机器人晃了晃它的“脑袋”,光点闪烁:“我是老巴赫,一个……嗯,算是这里的‘管理员’兼‘维修工’吧?至于为什么在这里……时间太久了,记不清咯。大概就是……醒来就在这里,然后就开始修修补补,免得这老家伙彻底散架。”它用锤子指了指周围,似乎意指整个“寂静之城”。
它看向被赵猛背着的艾琳娜,光点聚焦:“哦?被‘核心’的排泄物伤到了?啧啧,这可有点麻烦。”它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恐怖的侵蚀能量只是某种……垃圾?
“你能救她?”伊莎贝拉急切地问道,眼中燃起希望。
老巴赫的光点转向伊莎贝拉,似乎在打量她:“‘星语者’的小丫头?嗯……圣光味道很正,可惜对‘源质污染’效果不大。”它又看向林风,“哦?还有一个带着‘基石’味道的小子?有点意思……你们这组合挺奇怪。”
它似乎能一眼看穿他们的根脚!
老巴赫踱着步子(它的下肢是类似反关节的机械足),走到一旁堆放的零件里翻找起来,嘴里嘟囔着:“救嘛……也不是不行。毕竟那‘污染’也是从这老家伙身上漏出来的,我也有责任。不过……”它找出一块闪烁着银白色柔和光芒的、如同芯片般的东西,“需要点‘手续费’。”
它把那块“芯片”在机械手指间掂量着,独眼的光点扫过众人:“帮我个小忙,怎么样?上面那些吵死人的‘清洁工’(指金属尸群和转化机械)最近有点活跃,吵得我都没法安心工作了。你们帮我把它们的总闸关掉,我就帮你们净化这位圣光小姐,顺便……告诉你们怎么去找到那个一直在‘漏油’的‘万机之核’。”
万机之核!听起来就像是这座城市,乃至所有“活体金属”和侵蚀能量的源头!
这个神秘的“老巴赫”,不仅可能救治艾琳娜,还掌握着通往核心的关键信息!
希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真实起来。然而,这个看似友善的“工匠”,真的可信吗?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团队再次站在了选择的十字路口。信任,还是怀疑?为了同伴和任务,他们似乎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林风看着老巴赫那不断变幻色彩的独眼,又看了看重伤的艾琳娜和身边疲惫但眼神坚定的同伴,深吸一口气,对苏小婉和伊莎贝拉点了点头。
“我们接受你的条件。”苏小婉代表团队做出了回应。
老巴赫的独眼弯成了月牙状,似乎是在笑。“很好!那就……交易成立!”它将那块银白色“芯片”抛给伊莎贝拉,“暂时稳定剂,能撑到你们回来。总闸的位置嘛……就在你们来的那个大厅上面一层,有个标着‘能源调节’的房间,把里面那个最大的、跳得最欢的齿轮……嗯,轻轻敲一下,让它安静下来就行。”
它说得轻松,但所有人都知道,任务绝不会简单。
带着新的目标和一丝不确定的希望,团队告别了神秘的老巴赫,再次踏上了征程。只是这一次,他们身后多了一个可能的盟友,肩上多了一份必须完成的“交易”,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控制着整个上层区域防御的“总闸”,以及更深处的、“漏油”的“万机之核”。
回家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微光已现,他们必须紧紧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