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地狱之神终于收了手，满意地看着手里那团跳动的红色血球，像农夫扛着锄头回家，慢悠悠晃出了宫殿。大门“轰”地关上，震得烛火晃了两晃，像是也在松口气。
安斯里德瘫在地上，连手指都懒得动弹，盯着天花板发呆。他心想：可算走了，再不走老子就得先死了。
结果他这口气还没喘匀，旁边就传来一声呻吟。
分身醒了。
先是睫毛颤了颤，然后是手指，最后眼睛慢慢睁开，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像是在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过了好半天，他才扭过头，看见了躺在一旁的安斯里德。
“哥？”他叫了一声，声音哑得像破锣。
安斯里德眼皮都懒得抬：“嗯……”
分身一骨碌爬起来，扑过去拽他：“哥你咋躺地上了？睡觉得盖被子啊！地多凉啊！”他两只手抓着安斯里德的胳膊往上提，结果安斯里德沉得像块石头，纹丝不动。
“别拽了……”安斯里德有气无力，“骨头要散了……”
“那你倒是起来啊！”分身急了，两只手一起上，像拔萝卜一样往上薅。
安斯里德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感觉脑浆子都要摇匀了。他好不容易攒了点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起不来……被抽干了……”
“抽干了？”分身一愣，眼睛瞪得像铜铃，“啥叫抽干了？你让人榨汁了？”
为了岔开话题，安斯里德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
可分身哪那么好糊弄，他脑子转得飞快，嘴皮子翻得更快：“我现在终于活过来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我就觉得……天哪，该不会是上帝吧？该不会是上帝一道神光就把我救回来了吧？！你是不是去找了创世神？那老爷子可不好说话啊，你咋说服他的？是不是跪下了？还是哭着求的？还是献祭了什么宝贝？该不会把我珍藏的那瓶酒给献了吧？”
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像要把几辈子的话在这一口气全倒出来，根本不给安斯里德插嘴的机会。安斯里德头疼欲裂，心想这货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吵，那么能脑补。
“创世神那老爷子，”他深吸一口气，攒足劲儿打断他，“怎么可能管我们两个的破事呢？哎呀，不会是上帝的，上帝对我们的命运已经很不眷顾了，你还指望着上帝啊？啊——扶我起来！”
最后那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他真的快撑不住了，被分身这么拽着半悬在空中，更难受。
“哦哦哦，好勒哥！”分身一听吩咐，立马来了劲儿，两只手架住安斯里德的胳膊，像扛麻袋一样把他往神座上拖，“我跟你讲，我刚醒的时候还以为我升天了，结果一看你还躺地上，我就想这天堂咋这么寒酸呢……”
他一边拖一边念叨，完全没注意到地面上还残留着血迹。结果脚下一滑，“哎哟”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把安斯里德摔出去。就在这倒地的瞬间，他目光瞥见了安斯里德那苍白的脸和嘴唇——白得像纸，连血管都看得清。
“你这个……”分身的声音一下子慌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确定你没事吗？你怎么了？该不会也死了吧？哥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可不会埋人啊！”
安斯里德心里暗叫不好，这要是让分身知道真相，指不定得念叨三天三夜。他脑子转得飞快，谎话张口就来，根本不用编——没办法，他太聪明了，从小就聪明，不是爱说谎，是不得已才说。他把谎言编织得有理有据，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啊……”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声音还很虚弱，但语气很淡定，“我打架跟人打了三天三夜，完了之后没睡好，再加上吃冰的。我身体本来就冷，所以要以冰攻冰，吃冰的更冷，然后说不定就暖和了呢。”
这谎话离谱到家了，但安斯里德说得一本正经，跟真的似的。他心想，反正分身这人好骗，说什么信什么，糊弄过去就行。
分身果然就信了。他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担心的脸下一秒一下子变成了开心，像川剧变脸那么快。“啊，行，你这行啊，你还挺有研究啊！以冰攻冰……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你喜欢吃就吃点吧，没事没事，是我太大惊小怪了，我还以为你让人给榨成汁了呢！”
他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担心，也忘记了追问真相，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搪塞了过去。他扶着安斯里德坐好，还贴心地拍了拍他背上的灰，嘴里还在碎碎念：“下次别吃那么多冰了，虽然你那理论听起来挺高端，什么以冰攻冰……但吃多了肯定拉肚子……”
安斯里德靠在神座上，闭着眼，听着分身在旁边唠叨，心里松了口气。至少，这关算是糊弄过去了。他太累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至少，那个麻烦精活过来了，还能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像个永不停歇的闹钟。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疲惫的笑。而分身还在旁边继续说：“不过说真的，以冰攻冰这理论是谁教你的？该不会是你自己瞎琢磨的吧？哥你真是个人才……”
宫殿外，雨还在下，但似乎小了一些。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分身打了个喷嚏，然后又开始念叨：“哥你是不是冷啊？要不要我给你找件衣服？不过我记得你好像不怕冷啊，毕竟你都能吃冰……”
安斯里德没回答，只是笑容又深了一点点。这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吵闹又操蛋的平静。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