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脚下已然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刺目的白光散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条人声鼎沸、尘土飞扬的宽阔土路。道路两旁，是连绵起伏、略显荒凉的低矮丘陵。远处，一座巍峨城池的轮廓，在黄昏的天光下若隐若现，城墙高耸，旗帜飘扬，即便隔着不近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喧嚣与厚重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与冰火交界、冰川玄界截然不同的味道——干燥的尘土气、淡淡的草木香、隐约的牲口粪便味，以及……远处城池飘来的、混杂着炊烟、酒香和无数生灵汇聚的复杂气息。
“这里……是北荒平原的边缘？那座城，难道就是‘天风城’？”天机子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好奇地东张西望，小脸上还残留着传送的晕眩和后怕，“乖乖，总算从那鬼地方出来了！差点就被活埋了！”
林枫稳住身形，第一时间感应玄空戒内霜月的状态。还好，那缕微弱的灵光依旧稳定，虽然并无好转，但也没有因刚才剧烈的空间传送而恶化。他松了口气，目光扫过周围环境，最后落在那座城池上。城门口隐约可见“天风”二字，与独眼大汉所说一致。他们真的被传送到了中州边境的第一站。
白子卿收起那枚已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玉符（一次性逃生传送符），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刚才维持传送通道也消耗不小。他看向林枫，苦笑道：“幸好祖师留下的这枚‘破空引’符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将我们传送到这预设的、相对安全的天风城外围。若是随机传送，落入某个绝地或势力范围内，麻烦就大了。”
蓝雨依旧清冷，默默调息，只是目光落在远处城池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旺财抖了抖身上灰扑扑的毛发，暗金色的眸子警惕地扫视四周，对着道路一侧的灌木丛低吼了一声。
灌木丛晃动，几个穿着破烂皮甲、手持简陋兵刃、看起来像是本地土匪或流民的人影慌慌张张地钻出来，看到林枫等人气度不凡（尤其是旺财），吓得转身就跑，转眼消失在丘陵后。
“看来这里也不太平。”林枫淡淡道。他从这些“土匪”逃跑的熟练程度和周围环境的荒凉来看，天风城虽是中州边境大城，但城外显然盗匪丛生，弱肉强食。
“中州边境，历来是各方势力缓冲地带，也是散修、流民、逃犯、冒险者的汇聚之地，秩序混乱。天风城作为进入中州的门户之一，城内由几大势力共同维持基本秩序，但城外便是法外之地。”白子卿解释道，“我们先入城，找个地方落脚，打探消息，再图后续。”
众人没有异议，沿着尘土飞扬的官道，朝着天风城走去。
随着靠近，天风城的雄伟逐渐清晰。城墙高达二十余丈，以巨大的青黑色岩石垒砌而成，表面布满了刀砍斧劈、法术轰击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战火的洗礼。城门宽阔，可容十马并行，此刻城门大开，人流车马络绎不绝，进进出出，喧嚣声浪扑面而来。城门两侧，站立着两队身着统一黑色甲胄、气息精悍的卫兵，修为竟然都有战灵初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进出人群，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缴纳了每人十块下品灵石的入城费（天机子心疼得直抽冷气，被林枫瞪了一眼后乖乖掏钱），众人随着人流进入城内。
城内景象与城外荒凉截然不同。街道宽阔，以青石板铺就，虽显陈旧，却颇为干净。两旁店铺林立，招牌幌子五花八门，丹药铺、兵器铺、酒楼、客栈、杂货店、甚至还有挂着“悬赏”、“雇佣”牌子的任务大厅。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服饰各异，有衣着光鲜的宗门弟子、商贾，也有风尘仆仆的佣兵、散修，还有穿着奇装异服、疑似来自其他地域的旅人。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食物的香气、药材的苦味、铁器的腥气、汗水的酸味……活色生香，充满烟火气。
“哇！总算看到人烟了！”天机子如同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用了，“这可比北境那些苦寒之地热闹多了！林老大，咱们先找个地方大吃一顿吧？小爷我都快忘了热乎饭是什么味儿了！”
连续在冰川、熔岩、玄界中冒险，确实很久没有正经休息和进食了。林枫点点头：“先找客栈。”
在城中寻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招牌写着“悦来居”的中等客栈住下。客栈掌柜是个笑眯眯的胖老头，见林枫一行人气质不凡（尤其是白子卿和蓝雨），很是热情。要了三间上房（林枫一间，白子卿蓝雨各一间，天机子和旺财挤一间——旺财对此表达了轻微的不满，被林枫用一块妖兽肉干安抚），又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送到林枫房中。
众人围坐一桌，风卷残云。就连一向清冷的蓝雨，也动作优雅但速度不慢地吃了几口。旺财更是独占了一大盆炖肉，吃得满嘴流油。
酒足饭饱，天机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着饱嗝，一脸满足：“活过来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白子卿放下筷子，正色道：“林道友，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林枫放下茶杯，沉吟道：“首要之事，是打听关于‘养魂神物’、‘真灵线索’以及‘青霞障’或‘万古青霄’的消息。天风城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或许能有收获。此外，也需要了解中州目前的势力格局，尤其是关于流云阁、冰魂谷、炎流宗等势力的动向。” 他斩杀炎烈，重创黑煞帮主，又与冰魂谷结怨，这些仇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有所防备。
白子卿点头：“我与师妹也需要尽快与本阁在此地的联络点取得联系，汇报情况，并获取阁内关于‘万古青霄’的最新情报。我们可以分头行动，约定时间地点交换信息。至于养魂神物和真灵线索……此类神物太过罕见，消息必然隐秘且价值极高，或许需要从拍卖行、大型商会，或者某些以情报着称的隐秘组织入手。”
“拍卖行？商会？”天机子眼睛一亮，“这个我知道！进城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万宝楼’的招牌，气派得很！还有‘天机阁’的分号！听说天机阁背景神秘，消息最灵通，就是收费黑得很！”
“天机阁？”林枫心中一动，看向天机子，“与你……”
天机子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小爷我姓天名机子，跟那天机阁八竿子打不着！不过据说他们确实有点门道，就是见钱眼开。”
白子卿笑道：“天机阁确实以情报和奇物交易闻名，背景成谜，信誉尚可，但价格确实高昂。万宝楼则是中州排名前五的大型商会，分会遍布各地，定期举办拍卖会，或许会有意外收获。此外，城中心的‘聚英楼’是散修和佣兵聚集之地，也是各类小道消息的集散地，虽然真伪难辨，但有时也能淘到有用信息。”
众人商议定，决定休整一夜，明日分头行动。林枫带着天机子和旺财去万宝楼和聚英楼打听消息；白子卿与蓝雨去流云阁联络点。
一夜无话。林枫在房中盘膝调息，巩固修为，同时以神识温养膝上的玄极剑，尝试更深入地沟通剑灵，消化那浩瀚的冰火剑意传承。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冰火之道的理解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玄黄道基也因接触这截然不同的道韵而变得更加圆融稳固。只是关于救治霜月的具体方法，依旧没有头绪，那“养魂仙莲”、“九转还魂草”等神物，更是缥缈难寻。
翌日清晨，众人于客栈大堂汇合，简单用过早餐，便各自出发。
天风城比想象中更大。林枫带着天机子和旺财（旺财缩小了体型，像只大狗跟在身边，避免太过惹眼），按照昨日打听的路线，朝着城西的万宝楼走去。
万宝楼是一座高达七层的塔楼式建筑，飞檐斗拱，金碧辉煌，门口站着两名气息凝实的护卫，竟是战灵中期修为，可见其底蕴。进出之人，也多是衣着华贵、气息不凡之辈。
林枫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被护卫客气地拦下：“三位，万宝楼内禁止携带大型妖兽，请将您的灵宠暂存于侧门灵兽栏。” 他们看向旺财的目光带着一丝讶异，显然看出了旺财的不凡。
旺财不满地低吼一声，它才不是什么灵宠！
林枫拍了拍旺财的头，对护卫道：“它很乖，不会惹事。”
护卫有些为难：“这位客人，这是楼内规矩，还请您体谅。灵兽栏有专人看管，安全无虞。”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哟，这不是昨天刚进城的那几个土包子吗？还带条土狗？万宝楼也是你们能进的地方？”
林枫转头，只见几个穿着锦袍、油头粉面、看起来像是某个家族纨绔子弟的年轻人，在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陪同下，正从一辆华丽的兽车上下来。为首的一个三角眼青年，正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林枫和天机子，目光在旺财身上扫过时，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王少爷，您来了！快里面请！”那管事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对林枫等人则视若无睹。
三角眼王少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往里走，经过林枫身边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林枫，口中还骂道：“好狗不挡道！”
林枫身形纹丝不动，那王少爷反而被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王少爷勃然大怒，指着林枫，“敢撞本少爷？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我爹是天风城副城主王莽！你活腻了！”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围了上来，撸胳膊挽袖子，气势汹汹。那管事脸色微变，想要劝解又不敢得罪王少爷。
天机子小眼睛一瞪：“副城主了不起啊？小爷我还是……还是你大爷呢！”他本来想吹嘘一下，但想想自己现在确实没啥靠山，气势弱了半截。
周围已经有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天风城内虽禁止当街死斗，但小摩擦不断，尤其涉及这些权贵子弟。
林枫眼神微冷，不想在此地多生事端，但也不愿忍气吞声。他淡淡看了那王少爷一眼，一股无形的、源自玄黄道种与玄极剑意的淡淡威压悄然释放。
那王少爷不过是战灵初期的修为，靠丹药堆上来的，被林枫目光一扫，顿时如坠冰窖，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上，后面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发白，额角见汗。
“我们走。”林枫不再理会他，对那护卫道，“既然不许带灵宠，那便不进去了。”他本就不是非进万宝楼不可，聚英楼或许更适合打探消息。
说着，他带着天机子和旺财转身离开。
那王少爷在原地呆立片刻，直到林枫走远，才感觉那股恐怖的压迫感消失，腿一软，被跟班扶住，又羞又怒，却再不敢追上去叫嚣，只是恨恨地盯着林枫的背影，咬牙道：“去查！查清楚这几个土包子什么来路！敢得罪本少爷，定要他们好看！”
离开万宝楼，天机子愤愤不平：“狗眼看人低！什么玩意儿！林老大，刚才为啥不教训他们一顿？”
“初来乍到，不宜节外生枝。一个纨绔子弟而已，不值一提。”林枫平静道，“去聚英楼。”
聚英楼位于城中心，是一座占地极广的三层木楼，装修粗犷，人声鼎沸。一楼是大堂，摆满了粗糙的木桌木椅，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修士，喝酒、吃肉、吹牛、争吵，喧闹无比。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汗味。二楼三楼则是雅座和包间，相对安静些。
林枫三人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主要是旺财虽然缩小了体型，但那神骏的外表和隐隐散发的凶威，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不过在这里混的，大多眼力不俗，看出林枫气度沉稳，不好惹，倒也没人上来找茬。
三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普通的灵酒，几样小菜，静静聆听周围的交谈。
“听说了吗？冰火峡湾那边出大事了！整个遗迹核心好像塌了！死了不少人！”
“何止！据说冰火道人的传承被人得了！好像是个不知名的年轻散修！”
“真的假的？冰火道人的传承啊！那得有多少宝贝？”
“宝贝？命都没了！听说炎流宗的三长老炎烈折在里面了！黑煞帮也损失惨重，帮主屠厉重伤逃回，现在正悬赏追杀那个得了传承的小子呢！”
“啧啧，炎流宗和黑煞帮这次可是亏大了。不过那小子也够狠，能从那么多高手手里抢到传承，还杀了炎烈，不简单啊！”
“何止不简单！据说那小子身边还跟着一条厉害的妖犬，能吞吐混沌之气！身边还有个贼眉鼠眼、擅长阵法的小跟班！”
“现在各大势力都在打听这小子的下落呢。冰魂谷好像也对他感兴趣，不过动机不明。”
“嘿嘿，不管是谁得了传承，怀璧其罪，这天风城，怕是要不太平咯！”
听到这些议论，天机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林老大，他们说的好像是我们啊……咱们是不是该低调点？”
林枫神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消息传得好快！看来炎流宗和黑煞帮已经发布了悬赏。冰魂谷的关注也在意料之中。这天风城，果然已是暗流涌动。
他仔细倾听，试图从中筛选出关于养魂神物或青霞障的信息，但大多是些寻常的探险、悬赏、恩怨 gossip，有价值的不多。
就在此时，旁边一桌几个佣兵模样的汉子，正大声争论着最近中州的一件大事。
“……‘青云秘境’又要开了！这可是百年一遇的机缘！据说里面不仅有上古功法遗迹，还可能生长着传说中的‘养魂木’！”
“养魂木？真的假的？那东西可是滋养神魂、治疗魂伤的圣物！一片叶子都价值连城！”
“消息是从‘听风楼’传出来的，应该靠谱。不过青云秘境入口被‘天剑宗’、‘玄丹门’和我们中州几个顶级大派把持，散修想进去，难如登天！”
“可不是嘛！听说需要特定的‘青云令’才能进入，青云令都被各大宗门瓜分了，流落出来的极少，每次出现都会引起腥风血雨……”
养魂木！青云秘境！
林枫精神一振！这或许是一条线索！虽然养魂木并非最顶级的养魂仙莲，但也是罕见的滋养神魂宝物，或许对稳定甚至略微增强霜月的残魂有效！
他正要细听，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刚才在万宝楼门口遇见的那个三角眼王少爷，带着七八个气息明显强横不少的家将护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林枫三人，眼中闪过怨毒和得意，指着林枫大声道：“就是他们！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那七八个护卫，修为最低也是战灵中期，为首的两个更是达到了战灵后期！闻言立刻散开，呈包围之势，朝着林枫三人逼来！强悍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释放，顿时让喧闹的大堂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露出看好戏或同情的神色。
“是王副城主的公子王腾！”
“这几个生面孔怎么惹上这个煞星了？”
“完了，在王家的地盘上，这几个年轻人要倒霉了。”
“看那条狗倒是不凡，可惜……”
王腾站在护卫身后，趾高气扬：“小子！现在知道得罪本少爷的下场了吧？跪下来磕头认错，再把这条土狗献给本少爷当坐骑，本少爷心情好，或许能饶你一命！”
天机子气得跳脚：“放屁！你才是土狗！你全家都是土狗！财哥，咬他！”
旺财低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体型微微膨胀，混沌灰雾在口鼻间缭绕。
林枫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围上来的王家护卫，最后落在王腾身上，声音淡漠：“我本不欲惹事，但你既然执意寻死，我便成全你。”
他正好需要检验一下初步消化玄极剑传承后的实力，也需要在这鱼龙混杂的天风城立威，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招惹。
就拿这些不开眼的家伙，试试剑锋！
玄极剑，虽未完全炼化，但其锋芒，已可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