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火山,岩浆湖深处。
这里早已超越了物质熔化的范畴,温度高到连空间结构都开始模糊、软化。金白色的粘稠岩浆不再是简单的液态,其中充斥着狂暴到极点的火行法则碎片、地煞毒火、乃至一丝丝来自大地深处的混沌暴烈之气。寻常炼虚修士坠入此等绝地,若无至宝护身,一时三刻也要化为灰烬,神魂俱灭。
林枫的意识,在坠入这片毁灭熔炉的瞬间,便已陷入无边黑暗。极致的痛苦从身体每一个角落传来,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穿刺、煅烧他的血肉、骨骼、经脉乃至灵魂。混沌金焱领域在坠落的冲击和持续的高温侵蚀下,已然破碎,仅靠最后一丝本能维持着微弱的护体光晕,但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肉身在迅速崩解。皮肤、肌肉、内脏……都在恐怖的高温下焦黑、碳化、气化。若非他曾于金焱池中淬炼过体魄,又炼化了先天庚金之髓本源,骨骼与经脉坚韧远超同阶,恐怕此刻早已彻底消亡。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毁灭与黑暗之中,在他意识最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灵光,始终未曾熄灭。
那是他千锤百炼的道心,是混沌元婴与道种幼苗共同维系的生命火种,更是寂灭星宫中那一点不灭的冰冷,与轮回印记中那一线不息的生机。
“我……不能死……”
“母亲还在等我……婉儿、雪儿、星宇、萧辰……混沌府的兄弟们还在等我……”
“月清霜未除……太阳神庭未灭……我的道……还未走到尽头……”
残存的意志,如同狂涛中的礁石,死死坚守。
就在他的肉身即将彻底崩溃,最后一缕护体光晕也要消散的刹那——
嗡!
他丹田最深处,那枚沉寂许久的混沌源核碎片,骤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这枚自他穿越伊始便伴随他、赐予他《九转混沌诀》、却又始终神秘莫测的至宝,在这一刻,仿佛感应到了宿主濒临彻底消亡的危机,自主复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开辟之初的古老、苍茫、包容万物的气息,从混沌源核碎片中弥漫而出,瞬间包裹了林枫残破的肉身与即将涣散的意识。
紧接着,源核碎片光芒大放,化作一个微型的、不断旋转的混沌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
不是吸收外部能量,而是……将林枫残存的一切——即将崩解的肉身、濒临溃散的神魂、以及他体内残存的混沌元婴、道种幼苗、寂灭星宫、轮回印记的虚影——全部吸入了漩涡内部!
下一刻,林枫残存的意识,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无尽的黑暗与虚无,坠入了一片……完全由灰蒙蒙混沌气流构成的神秘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无边无际、缓缓流淌的混沌之气。这些混沌之气,比他以往修炼出的要精纯、古老、磅礴亿万倍!仅仅是无意识的一丝接触,他残破的神魂便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滋养,崩溃的趋势瞬间止住。
“这是……混沌源核的内部空间?”林枫残存的意识无比震惊。他从未想过,这枚碎片内部,竟自成一方如此玄奥的天地!
就在他意识恢复一丝清明的瞬间,混沌空间内,异变再生。
他吸入此地的、那些属于他自身的“遗存”——残破的肉身粒子、黯淡的神魂碎片、混沌元婴的虚影、道种幼苗的根系、寂灭星宫的碎片、轮回印记的残痕——在周围精纯无比的混沌之气包裹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开始以一种奇妙的方式……重新聚合、演化!
仿佛时光倒流,又仿佛是在更高层次上进行重塑。
他的肉身,从最基本的粒子开始,在混沌之气的滋养与“定义”下,重新构筑。新生的血肉、骨骼、经脉,不再是简单的物质,其内部结构隐隐与混沌气流共鸣,烙印上了最原始的混沌道纹,比之前更加坚韧、纯净,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与潜力。皮肤表面,自然流淌着一层温润的灰金色光泽。
他的神魂,那些碎片如同百川归海,在混沌之气的温养下迅速愈合、壮大,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与通透。意识清晰无比,过往记忆、感悟纤毫毕现,甚至一些曾经模糊的道韵此刻也清晰起来。神魂核心,一点混沌星芒凝聚,那是他真灵不灭的印记。
而他的混沌元婴、道种幼苗、寂灭星宫、轮回印记,这四大根基,此刻在混沌源核内部这最本源的混沌环境中,发生了更加深刻、更加本质的变化!
混沌元婴彻底化开,不再是人形,而是化作了一团最为精纯的、不断演化的混沌气流核心,悬浮于新生丹田的中央,成为了他新的力量源泉与大道核心。这便是《九转混沌诀》在绝境中自发运转,朝着更高层次——“混沌归一,元婴化道”的方向进化!
道种幼苗欢快地摇曳,粗壮的根系疯狂吸收着周围的混沌之气,三片叶子(金、火、土)光芒璀璨,另外两片代表木、水的虚影叶子,竟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五行本源,在混沌的滋养下,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补全与平衡!幼苗的顶端,甚至萌发出了第四片叶子的……嫩芽虚影!那叶片模糊不清,但其道韵,似乎隐隐指向了“风”或“雷”等变异属性,象征着混沌演化万物的无限可能!
寂灭星宫不再冰冷死寂,而是在混沌之气的浸润下,化作了一片静谧深邃、点缀着永恒寂灭星辰的混沌星域虚影,环绕着混沌核心缓缓旋转,提供着绝对防御与破灭之力。
轮回印记则彻底融入新生神魂与混沌核心之中,化作了一道贯穿始终、连接生死、扰动因果的无形之弦,让他的力量与存在,带上了轮回的玄奥特性。
这是一个真正的、全方位的涅盘重生!是在混沌源核这最终底牌的庇护下,于绝对的毁灭中,孕育出的更加强大的新生!
时间,在这片混沌空间中失去了意义。
林枫的意识完全沉浸在自身的蜕变与对混沌大道的感悟之中。他“看”到了混沌如何分阴阳,化五行,生万物。也“看”到了万物如何归寂灭,入轮回,最终复返混沌。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存在与虚无,在这一刻不再是对立的概念,而是混沌演化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是一个宏大循环的不同侧面。
他对混沌、金焱、寂灭、轮回四大力量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并且开始真正尝试将它们融合,而非简单的叠加使用。
“混沌是源,是体,包容一切,演化一切。”
“金焱是锋,是用,破灭万法,焚炼天地。”
“寂灭是意,是终,冻结过程,归于虚无。”
“轮回是律,是环,贯穿始终,循环不息。”
“四者合一,当为……混沌道域!”
随着这个明悟在他意识中轰然炸响,新生丹田内的混沌核心、道种幼苗、寂灭星域、轮回之弦,同时光华大放,四股力量不再是各自为政,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方式,相互交织、融合、共鸣!
嗡——!
以林枫新生的身体为中心,一个微型的、却无比真实的“域”,缓缓扩散开来。
这个“域”初始仅有尺许方圆,但其内的景象却足以让任何见到的大能骇然失色!
域内,不再是简单的灰蒙蒙气流,而是呈现出一种动态的、不断演化的景象!时而混沌初开,地火风水奔涌;时而金乌巡天,烈火焚世;时而星辰寂灭,万物归墟;时而生死轮转,光阴逆流……四种大道真意在其中完美交融,形成了一个微缩的、不断循环演化的“世界”!
这,便是林枫在混沌涅盘中,初步凝聚出的独属于他的——混沌道域雏形!
虽然范围极小,且极不稳定,需要他心神全力维持,但其蕴含的“道”之层次,已然凌驾于寻常的法则领域之上!这是直指大道的本源领域!
当混沌道域雏形成型的刹那,林枫新生的身体猛然一震,一股磅礴浩瀚、远超化神后期的气息轰然爆发!他的修为,在水到渠成之下,连破关卡,一举踏入了化神期巅峰!而且根基之雄浑,真元之精纯,对大道感悟之深,足以让他在化神境内称尊,甚至……已有了初步窥探炼虚门槛的资格!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左眼混沌演化,右眼金焱燃烧,深处更有寂灭星辰沉浮与轮回光影流转,最终归于一片深邃的平静。
“我……回来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这片混沌空间中回荡。低头看向自己新生的、流淌着混沌道纹的躯体,感受着体内奔腾的、融合了四种至高力量的全新真元,以及丹田内那稳定运转的混沌核心与道域雏形,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充盈心间。
他知道,这次绝境涅盘,带来的不仅仅是修为的突破,更是生命层次与大道本质的跃迁!
就在这时,包裹着他的这片混沌源核内部空间,微微震荡起来,仿佛完成了使命,开始将他“排斥”出去。
林枫心念一动,混沌道域雏形内敛,气息收敛(但依旧保持在化神巅峰层次)。他没有抗拒那股排斥之力。
光影流转,空间变换。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真实”世界。
依旧是灼热无比的高温,依旧是翻滚的金白色岩浆。但此刻,这些足以灭杀炼虚的恐怖环境,落在他新生的、流淌着混沌道纹的躯体上,却只带来微微的暖意,再也无法造成丝毫伤害。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混沌核心与金焱之力,正自发地吸收、转化着这些狂暴的火行能量,化为己用。
他悬浮在岩浆湖深处,抬头望去,上方是厚重灼热的岩浆层。心念微动,身体便如同游鱼般向上方升去,所过之处,岩浆自动分开,仿佛在敬畏君王。
很快,他破开岩浆湖面,重新出现在了万古火山核心的空中。
此刻的火山核心,因为之前的大战与爆炸,显得更加暴烈混乱,但比起他在混沌空间中经历的涅盘,已不算什么。空气中残留着战斗的能量波动,以及……一丝影日卫陨落后残留的、阴冷的太阳真火怨念。
林枫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纳入肺腑,却觉神清气爽。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
掌心之上,一个尺许方圆的微型“混沌道域”悄然浮现,其内景象变幻,道韵盎然。虽然范围极小,且维持它需要消耗不菲的心神与真元,但其威力……林枫有自信,若是此刻再对上那影日卫的“双日同辉”,他仅凭这混沌道域雏形,便足以正面抗衡,甚至战而胜之!
“该回去了。”林枫望向自由之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但随即被冰冷取代,“不过,在回去之前……还有些事情要了结。”
他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火山区域。很快,他便捕捉到了几道隐匿在远处、气息萎靡又惊惶的身影——是烈阳尊者、焚天老祖,以及少数几个幸存下来的太阳神庭修士。他们似乎并未立刻远遁,而是在远处观望,或许是想确认他的生死,或许是被火山暴走所阻。
“正好,拿你们试试我这新生之力。”林枫眼中寒芒一闪,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环境的灰金色虚影,无声无息地朝着烈阳尊者等人隐匿的方向飘去。
……
与此同时,广寒域,月神宫。
月清霜突破失败、遭受严重反噬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宫内飞速传开。最初还只是高层长老间的隐秘,但很快,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便在下层弟子中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宫主强行冲击合体中期,走火入魔了!”
“何止!据说是因为与太阳神庭勾结,害人不成反害己,道心受损!”
“太阳神庭的‘影日卫’都在万古火山陨落了!宫主的靠山倒了!”
“现在宫里乱成一团,好多长老都去了灵月峰,好像要拥立灵儿小姐主持大局?”
“灵儿小姐是前圣女月琉璃大人的侄女,是正统啊!早就该……”
人心浮动,谣言四起。宫主一系的威信,在月清霜失败和太阳神庭变故的双重打击下,跌至谷底。
月清霜本人则在寒月静室内暴怒如狂,她伤势不轻,急需疗伤稳固境界,但更让她恐惧的是局势的失控。她连续发出数道严厉命令,要求彻查干扰她突破的“内鬼”,镇压宫中“谣言”,并命令心腹长老立刻控制灵月峰,捉拿月灵儿!
然而,她的命令,这一次……执行起来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以王长老、七长老为首的数位中间派实权长老,联名上书,以“宫主伤势未愈,不宜劳心,且当务之急是稳定宫内人心,查明太阳神庭变故真相”为由,委婉地“建议”宫主暂歇雷霆之怒,先安心疗伤。
而派去灵月峰的执法队,则被以十三长老(她已公开倒向月灵儿)为首的一批长老带人“客气”地拦在了灵月峰外。理由也很充分:“灵儿小姐乃宫主亲侄女,前圣女至亲,在宫主闭关疗伤期间,代为安抚弟子,处理日常庶务,并无不妥。若无确凿证据,贸然捉拿,恐寒了众多念旧弟子的心,引发更大动荡。”
宫主一系的铁杆心腹虽怒,但看到对方阵容强大(多了许多原本中立的长老),且占着“大义”(稳定宗门)名分,一时也不敢强行冲突。双方在灵月峰外形成了对峙。
灵月峰内,月灵儿从容不迫。她一面安抚前来投效或表态支持的长老与弟子,一面通过暗影阁的渠道,与自由之城的月琉璃保持着密切联系。
“姑姑,宫中大局已初步掌控,清霜已是孤家寡人,众叛亲离。只是她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宫主,且修为仍在合体初期,若狗急跳墙,恐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月灵儿传讯道。
月琉璃的回讯很快传来,冷静而果决:“灵儿,你做得好。不必担心月清霜狗急跳墙。她突破失败,道基受损,实力已非全盛。且她倒行逆施,早已失了人心。你以‘暂代宫主,稳定大局’的名义,联合众长老,发布‘宫主令’,宣布因月清霜闭关疗伤,由你暂摄宫主之职,处理一切宫务。同时,以我的名义,发布‘圣女昭告’,揭露月清霜勾结外敌、迫害同门、致使前任圣女(指她自己)蒙冤数十载之罪状,号召宫中弟子拨乱反正,恭迎圣女归位!”
“另外,”月琉璃的传讯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与坚定,“我即日便动身,返回广寒域!是时候,了结这一切了!”
收到月琉璃的决断,月灵儿精神大振,立刻依计行事。
很快,两道震动整个广寒域、甚至传向中域各方的公告,从月神宫发出!
一道是以月灵儿“暂代宫主”名义发布的“宫主令”,宣布因宫主月清霜闭关疗伤,由其暂摄宫主之职,稳定宫内局势,并下令彻查与太阳神庭往来之事,安抚弟子。
另一道,则是以“前圣女月琉璃”之名发布的“圣女昭告”,字字血泪,控诉月清霜为夺宫主之位,勾结太阳神庭,设计陷害,将其囚禁寒月深渊数十载,更迫害忠良,倒行逆施,致使月神宫乌烟瘴气,号召所有月神宫弟子认清真相,驱逐叛逆,重振月神宫正统!
两道公告一出,广寒域哗然!月神宫内,更是如同投入了巨石!无数原本被蒙蔽或敢怒不敢言的弟子,在看到月琉璃的昭告后,回想起前圣女的仁慈与威望,对比月清霜近年来的专横与宫中乱象,顿时群情激奋!支持月灵儿和月琉璃的声音,迅速压过了宫主一系!
月清霜在静室内看到这两道公告(心腹冒死送入),气得再次喷血,几乎昏厥。她知道,大势已去!月琉璃这是要携大势归来,以正统之名,将她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月琉璃!月灵儿!你们这两个贱人!本宫与你们势不两立!”月清霜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眼中闪烁着怨毒与疯狂的光芒,“就算本宫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她猛地捏碎了一枚深藏在身的、与太阳神庭紧急联络的跨界传讯符。这是最后的底牌,是太阳神庭承诺的、在她遭遇不可抗危机时的“支援”。虽然她知道,太阳神庭此刻恐怕也焦头烂额,但……她已无路可走!
就在月神宫风云激荡,月琉璃准备动身之际。
万古火山边缘。
一道灰金色的身影,如同闲庭信步般,从依旧翻滚着浓烟与热浪的火山区域走出。
他的身后,是一片死寂。烈阳尊者、焚天老祖,以及所有残存的太阳神庭修士,已然永远留在了那片灼热之地,成为了滋养火山的尘埃。至死,他们眼中都残留着无边的恐惧与难以置信——那个本该尸骨无存的年轻人,不仅活着走了出来,而且实力变得更加恐怖,杀他们……竟如同碾死蝼蚁般轻松!
林枫站在火山边缘,回首望了一眼那片暴烈的土地,眼神平静无波。随即,他取出与母亲联络的特制传讯符。
符箓刚入手,便微微发热,里面传来了月琉璃即将返回广寒域的消息,以及月神宫最新的动态。
林枫眼中寒芒一闪,立刻回复:“母亲,暂缓一日动身。等我,同往。”
收起传讯符,他辨明方向,体内混沌核心微微转动,一股全新的、融合了四种大道之力的磅礴真元奔涌而出。
他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生莲,却是混沌金焱凝聚的道纹之莲。
身形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灰金色惊虹,速度比之从前,快了何止数倍!朝着自由之城的方向,破空而去!
他要先回混沌府,安排妥当,然后……与母亲一同,重返广寒域,彻底了结恩怨,拨乱反正!
混沌府主林枫,涅盘归来。
月神宫前圣女月琉璃,即将携子回归。
一场决定广寒域未来格局、乃至影响中域势力平衡的终极风暴,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