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荆州炮兵团中专门负责操作一般火器“猛火油龙”的火器连连长张志良神色镇定,抬手示意。
数十名士兵快速将十台外形如同箱柜、后部连接皮囊、前端探出铜制龙首的器械——“猛火油龙”,推至西南段垛口。每台“猛火油龙”旁,各有一名士兵用力压动杠杆,向柜内鼓气。
西南段已有防御任务的荆州军就地利用七八座(个)半固定的猛火油龙和便携式猛火油龙,正在向该段的云梯和梁军进行喷射。
张志良一边命令火器支援部队的护卫将士用弓弩和天雷弹压制刚爬上墙头的数十个梁军,一边大声喝令:“放!”
士兵点燃龙首处的引火药,随即猛压机关。只听“轰”一声闷响,一道道赤红色的火柱从龙口喷涌而出,如毒龙吐息,横跨二十余步,直扑城下。
火油(钟鹏举提炼的煤油与轻油混合)兜头泼洒在竹木制的轻型云梯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正在架设云梯的敌兵首当其冲,瞬间被火焰所吞噬,惨叫着翻滚倒地。四五架轻型云梯在短短数十息内,便化为焦黑的骨架,彻底失去了作用。
猛火油龙的射程虽然不算远(约十几步至二十几步),但用来对付抵近的攻城器械却极为有效,而且越是大型的攻城器械,效果越显着。
火油泼洒的范围宽广,仅仅喷射一架轻型云梯,便能对周边数架产生威胁。
添加了粘附剂的猛火油附着力极强,极难扑灭,会形成持续燃烧的地带,从而有效阻碍后续敌兵靠近。
数十个被火焰缠身的士兵那凄惨的状况,极大地震慑了攻城方梁军的士气。
面对附近一架高耸的云梯车,其顶部设有平台(“行车”),外部包裹着湿泥和生牛皮以防火箭。
张志良急忙下令:“瞄准其掩体与下部轮轴!多架猛火油龙齐射!”
荆州守军每三台猛火油龙被调集在一起,对准一台云梯车的同一部位连续喷射。
荆州守军的火器兵训练有素,配合十分默契。
第一道火油浸湿牛皮,第二道引燃,高温使湿牛皮迅速干裂焦枯,露出内部木架。
然后集中喷射车体下半部,火焰沿木架蔓延,烧毁关键承重结构与车轮。若火油渗入车轮轴承,更能使其卡死。
最后向云梯车靠墙的顶部平台喷射,形成一道火墙,使已登平台的敌兵无法跃上城头,反而被困于火海之中。
其他的守军进行协同防御。
趁猛火油龙压制之际,守军以弓弩射杀和投雷轰炸推车敌兵。
辅以撞杆、叉竿,抵住燃烧的云梯车,防止其倒靠城墙引燃城楼。
投下“藁草火球”等燃烧物和猛火油罐,加剧火势,彻底焚毁这些攻城巨兽。
与普通火箭相比,猛火油龙的火焰遇水不灭,粘附持久,对木质器械堪称“天克”。
喷火的轰鸣、龙形喷口的视觉威慑、无法扑灭的绝望感,使一些敌军未触城墙便已溃乱。
荆州军三人操作一柜,五人护卫,便可替代数十名守军投掷滚木礌石,高效封锁一段城墙。
猛火油龙也有自身的局限性,它射程有限、燃料制备储存复杂、风雨天效力大减,故钟鹏举将其用于关键时刻与关键地段,以求一击制敌。
在十几条猛火油龙的咆哮下,西门西南拐角段城下化为一片火海。
一刻钟后,该段十架轻型云梯尽数焚毁,三架重型云梯车如燃烧的巨骸瘫倒在城墙边。
其他地段的八架轻型云梯以及四架重型云梯车亦被焚毁。然而,梁军第二梯队的五六十架轻型云梯已然架设妥当,每架云梯上同时攀爬着四五人。除炮兵连负责应对梁军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的密集集群以及重型攻城器械外,其余守军皆在抵御云梯攻击。
攻城方的攻势暂时受阻,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恐惧的气息。钟鹏举麾下的荆州守军凭借此利器,以最小的代价瓦解了敌军最为凶险的一波登城冲击。
然而,梁军第二梯队一千五百人的五六十架轻型云梯已然架设起来,每架云梯上同时攀爬着四五个人。除炮兵连负责应对密集集群和重型攻城器械外,其余守军皆在抵御云梯攻击,渐渐呈现应接不暇的态势,有十几个地方被五六百名梁军攻上墙头。
荆州守军们虽奋力拼杀,挥舞着丈二长的陌刀将一个个爬上墙头的梁军士兵砍落,但梁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一波接着一波地往上冲。那十几个被梁军攻上墙头的地方,情况愈发危急,梁军与荆州守军展开了激烈的近身搏斗,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墙头上血水横流,双方士兵的尸体不断堆积,梁军凭借着人数优势,不断向墙头增兵,试图扩大战果,而守军则凭借天雷弹和弓弩(木羽透甲箭和连弩)的优势拼死抵抗,试图将梁军重新赶下墙头,局势万分紧张。
梁军的第三、四梯队在付出近千人伤亡和被击毁七十架重型攻城器械的代价之后,已经攻到离城墙100步的距离。
荆州西门一百步内的敌军已达六千人!重型器械多达两百三十余架。
原来梁军指挥官王晏球目睹第一梯队虽曾在西门西南城墙拐角处成功攻上城头,但那2500人即将全军覆没。他同时也注意到,守军在抵御第二梯队时已渐显疲态、难以支撑。然而,他却急于求成,竟下令第四梯队紧随第三梯队向前推进。
如此一来,梁国攻城部队的冲锋阵型与重型攻城器械的部署便显得过于密集,缺乏足够的间隔与纵深,这一布局上的疏忽恰恰暴露了弱点,给了荆州守军的炮兵部队以绝佳的可乘之机。
尽管存在这样的不利局面,却也带来了一定的战术收益:经过激烈推进与火力压制,最终仍成功将半数霹雳车——总计约一百架威力强大的抛石机——成功部署至有效射程范围内。
这些庞大的战争机器与城墙之上敌军猛烈的火炮展开了激烈而残酷的远程对攻,炮火交织中,双方均付出了巨大代价。
身材魁梧的荆州主将王国强正指挥着将士们应对梁军第一梯队残余的七座令人望而生畏的攻城塔。
他心中暗自叹息:“毕竟火炮威力再大,数量却过少,火炮首要攻击的是敌人的抛石机和敌军集群,对攻城锤和攻城塔这些大型目标难免有遗漏之处。”
王国强站在城楼残破的窗前,拳头捏得骨节麻木。
作为四十多岁的他经历过大小七十余战,见过冲车、见过云梯如林、见过万人冲锋。但七座攻城塔同时压到城墙边,这是第一次。
那种压迫感是立体的、全方位的。
从高度上,塔顶的弓箭手可以覆盖整个城墙断面,荆州守军躲在女墙和防护钢板后也不再安全。
从距离上,塔体紧贴城墙,届时顶层的吊桥放下,梁军重甲步兵将从与城头等高的位置,直接冲上城墙——不是攀爬,是走上来。那是平地对平地的厮杀,除了箭楼,荆州城墙的高度优势将荡然无存。
从时间上,塔体移动虽慢,但正因慢,更折磨人。冷兵器时代的士兵能清楚看着它一寸寸逼近,看着射击孔后闪动的敌影,看着顶楼那些重甲步兵在活动手脚、检查兵器。你知道死亡要来,你知道它还有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你数着,等着,而手中的弓箭对那包着湿牛皮的厚重塔体,如同挠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