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砚送陈老医至院门口，目送其身影彻底隐入晨雾，才转身快步折回屋中。
此时屋内已褪去方才的慌乱，天枢正守在苏烈床边，用温热帕子细细擦拭他的手背。
苏清与水毒翁则立在角落，目光落在神情麻木的张宇森身上，眉宇间满是凝重。
龙砚轻步走上前，声音放得柔和，既关切又带着几分探寻：“苏清姑娘，水毒翁前辈，方才事急仓促，未能细问——你们怎会突然来京？”
苏清闻言，鼻尖微微发酸，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摆，声音里藏着压抑许久的期盼与忐忑：“是为了寻我娘。这些天，我和爹爹从未停下脚步，走遍了大江南北，却始终杳无音讯。直到近日，我们从一位隐居的旧友口中得到一则模糊消息，说我娘或许隐匿在京城一带。”她抬眸看向龙砚，眼底盛着细碎的光亮，却又带着几分不确定，“这是近年最靠谱的一则线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想亲自来京城确认，绝不想错过任何找到她的机会。”
水毒翁亦缓缓颔首，沉声道：“消息来源虽不算绝对确凿，但也绝非空穴来风。我与清儿商议后，便即刻动身赶来——一来是了却寻妻寻母的心愿，二来也知晓你们在京中追查鎏金阁，京城鱼龙混杂，鎏金阁余孽或许也潜藏于此，我们留在此地，既能寻人，也能帮着留意动静，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龙砚心中了然，当即重重点头，语气诚恳而坚定：“寻亲之事事关重大，你们尽管安心在此落脚。京中街巷、人脉我都熟络，往后我定会帮你们多多留意，但凡有任何蛛丝马迹，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
说着，他顿了顿，又追问，“不知你们可有什么线索？比如苏清姑娘母亲的样貌特征、常用信物，或是可能出没的街巷行当？有了具体方向，寻访起来也能更省心些。”
苏清却缓缓摇了摇头，眼底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与失落：“没有……我对娘的印象，只剩儿时模糊的轮廓，记不清具体模样了。爹爹也只记得，她左耳垂后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清晰的线索。”她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则消息只笼统地说她隐匿在京城，却没说具体在哪里，也没说她如今的境况，我们此番来京，其实也是毫无头绪，只能慢慢寻访。”
见她这般失落，龙砚连忙温声安慰：“你别灰心，既然确定她在京城，总有相遇的一天。我这院子房间充裕，东侧有两间相邻的客房，干净整洁，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安顿，你们一路奔波劳累，先好好歇息，养足精神后，我们再一同商议寻访的对策。”
说罢，龙砚便引着苏清与水毒翁往东侧客房走去，又吩咐仆从取来干净被褥与热水，细细安顿妥当后，才道：“你们安心歇息，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仆从便是。”
待二人点头应下，龙砚便转身匆匆往沈清辞的房间走去——方才只顾着救苏烈与张宇森，他心中始终悬着卧病晕倒的沈清辞，一刻也不敢耽搁。
推开门，屋内静谧无声，晨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缕柔和的微光，落在沈清辞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
她正安静地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垂落，眉头微蹙，嘴角抿成一道浅浅的弧线，模样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龙砚轻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惊扰了她，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仿佛触碰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这些日子，他看着沈清辞为了追查鎏金阁奔波劳碌，看着她为了师弟的死独自承受悲痛，看着她强撑着坚韧的模样，心中的疼惜与爱恋早已堆积得快要溢出来。
可那日在月光下，她坦诚地说暂时不想考虑儿女情长，只想先了结鎏金阁的大事，他便将这份深情悄悄压在了心底，不敢有半分表露，只愿默默陪着她，护着她，等她做好准备的那一天。
如今她昏迷不醒，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龙砚终于忍不住，俯身将脸颊轻轻贴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声音低沉而哽咽，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深情与眷恋，像是一场无人知晓的告白，悄悄流淌在寂静的空气中：“清辞，对不起，让你累着了……”
“我知道你心里苦，师弟的仇，鎏金阁的恨，还有那些无辜者的性命，你都一一扛在肩上，从不肯说一句累。可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强撑着坚强的模样，我心里有多疼。我多想替你扛下所有的风雨，多想让你不用再这么辛苦，多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我一直都在。”
“那日你说暂时不想谈情说爱，我都懂，也都听你的。我不敢逼你，不敢扰你，只能把这份喜欢你的心意，悄悄藏在心底，陪着你一步步追查，陪着你一点点靠近真相。我以为只要我足够有耐心，只要我能护你平安，总有一天，我能有勇气站在你面前，好好告诉你我的心意。”
“可现在看着你躺在这里，毫无生气，我真的好怕……好怕我还没等到告诉你我喜欢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的声音渐渐颤抖，眼眶泛红，一滴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轻轻滴在沈清辞的手背上，“清辞，我喜欢你，从我们一起经历风雨，一起并肩作战开始，这份心意就再也藏不住了。我喜欢你的坚韧，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坦诚，喜欢你的一切，哪怕是你偶尔的脆弱，都让我想拼尽全力去守护。”
“我不敢奢求你现在回应我，我只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好好的活着。等你醒了，我们一起追查鎏金阁，一起为师弟报仇，一起还天下一个太平。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再慢慢等你，等你愿意放下所有的重担，愿意考虑我们的将来。”
“清辞，求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袖，“只要你能好起来，哪怕让我付出一切，我都愿意。我会一直守着你，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晨光温柔地笼罩着二人，屋内寂静无声，只有他压抑的哽咽与温柔的呢喃，伴着时光，静静守护着沉睡的她，也守护着这份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炽热的深情，仿佛要将这份积攒了许久的爱意，悄悄融进她的梦里，等她醒来，等她回头，便能看见他满心的欢喜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