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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降兵,更令臧霸欣喜的是缴获了四百余匹骏马。
琅琊军素无骑兵建制,若以此等良驹装备麾下精锐,战力将更趋完备。
然臧霸未存私占战马之念。
他深知若非曹操慷慨赠予三千铁浮屠,并遣谋士戏志才、王修相助,凭琅琊三万兵力实难抵挡幽并联军。
回想战局,若非戏志才识破吕布浮马渡河之计,恐已中其声东击西之策,使初战演变为决战。
军务文书批阅完毕,唯烈士抚恤与战马分配需亲自过问。
父子商议善后细节时,臧艾正欲离帐,忽驻足道:
父亲,尚有一事——吕布那匹赤兔马。
确为世间罕有的烈性神驹。
两日来竟无人能将其驯服。
臧霸睨子一眼:你那四位叔伯可曾试骑?
皆被掀 ** 下!臧艾眼珠一转,父亲可愿一试?
不必再提。臧霸摆手,此马非你我所能驾驭。
真正的宝马当属英雄,唯明公这等人物方配骑乘。
臧艾仍不甘心:明公已有绝影,且此马野性难驯...
况明公无需亲历战阵,纵使得之亦难实用。
不若留在军中...
原来臧霸早欲献马于曹操,因众将 ** 方改口:三日内驯服者可得。
如今期限将尽,臧艾故来游说。
臧霸失笑,轻叩其额:痴儿!
**
“主公想赐给谁就赐给谁,我无权干涉。”
“我只负责将它献于主公。”
“人,要明白感恩。”
“只会打仗毫无意义。”
“即便你百战百胜,也毫无用处。”
“唯有知恩图报,主公才会继续重用你,明白吗?”
“若没有主公慷慨相助,借我们琅琊军三千套浮屠钢甲 ** ,你还想从吕布手中缴获赤兔马?”
臧霸面色骤冷,语气凌厉:
“告诉你,此战凶险万分。”
“若不是主公与祭酒早有谋划,你我父子别说争夺赤兔马,脑袋恐怕早已挂在吕布的腰带上了。”
臧艾闻言,虽仍不舍赤兔,却也深知恩义之重,不再纠缠。
……
豫州,陈国。
袁绍率六万大军驻扎于陈县之外。
陈王刘宠并未开城相迎。
此举令袁绍大为不悦。
刘宠作为汉室仅存的几位诸侯王之一,原本与其余封王一样,在董卓入京前并无实权,既无兵权,亦无政权财权,只能依礼享有宅邸、车马、仪仗等虚名。
不仅如此,朝廷还派王傅监视诸王,名为教导,实为管控,以防他们坐大,只求其安享富贵。
然而董卓败亡后,豫州陷入无主之局。
豫州世家本欲推举汝南袁氏为首,奈何袁基被袁绍一句“我剑也未尝不利”害死,最终只得勉强拥立袁术为领袖。
当时的刘宠势单力薄,即便厌恶袁术,当袁术如地痞般强行索粮时,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自袁术在徐州屠城、激起民愤后,刘宠迅速得到陈国世家支持,拥兵八千,粮草数十万石,野心渐起,欲效仿光武帝刘秀起兵。
袁绍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婢女所生的庶子。
袁术欺他便罢,他绝不信袁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汉室陈王为敌。
“袁本初,速速退去!”
“粮草休想!”
“想让我出兵助你讨伐曹操?”
“痴心妄想!”
说罢,刘宠张弓搭箭,一箭射在袁绍脚前,箭锋紧贴其鞋尖,深深钉入土中。
袁绍低头瞥见插在地上的箭矢,心头猛地一颤,脊背瞬间沁出冷汗。他保持着防御姿态缓步后撤,目光始终未从刘宠身上移开。
方才那一箭着实令他心惊——虽亲眼目睹刘宠张弓搭箭的动作,却未料这位陈王竟有百步穿杨之能。若对方真起杀心,此刻自己恐怕已命丧黄泉。
陈王深得民心,此事当如何处置?袁绍侧身征询谋士沮授。
眼下刘宠的态度确实令袁绍寝食难安。
纵观豫州六郡格局:
颍川、汝南两郡豪族已归附袁氏麾下;
北部陈国、梁国二郡多为刘宠势力范围;
东部沛国与鲁国则尽入曹操囊中。
为夺回东部失地,袁绍早命长子袁谭挂帅,携张合、高览等将领及田丰、审配两位谋士,率四万精兵前往征讨。
对于陈王刘宠掌控的陈、梁二郡,袁绍原无进犯之意——只要对方肯表露臣服姿态,提供粮草补给并象征性派兵助阵即可。毕竟刘宠身为汉室宗亲,若贸然攻打恐损袁氏名声。
然而刘宠如今这般强硬姿态,若任其在后方整军备战,必成心腹大患。更令袁绍忌惮的是,曹操正打着天子诏命的旗号统辖四州军务。倘若刘宠与曹操联手......
沮授捻须沉吟道:陈王刘宠私掌财权,暗蓄兵马,其行径已逾臣子本分。恐存不臣之心。明公世代蒙受汉恩,理当替天行道。
袁绍闻言目露凶光,厉声喝道:传令颜良、文丑即刻攻城!
(陈王刘宠的武艺确有过人之处,尤以箭术闻名陈、梁二地。当年诸侯讨董时,他也曾招募两千兵卒响应,却未赴酸枣会盟,仅驻守阳夏自封辅汉大将军。
如今这位将军麾下虽有八千部众,却从未经历实战。以如此缺乏作战经验之师,对抗久经沙场的冀州精锐,未免力有不逮。
守城不过两日,陈国箭矢便已告罄。
颜良文丑身披定制步人甲,在投石机与箭雨掩护下率先登城。重型甲片在曦光中泛着寒芒,两人如铁塔般碾过雉堞,身后八百铁甲精兵接踵而上。
城头陈国守卒的环首刀砍出火星,长矛突刺竟折弯枪头。刘宠目睹双将劈开军阵,玄甲洪流瞬间淹没戍卫部队。当文丑的眉尖刀第三次劈碎盾阵时,这位诸侯王终于理解何为甲光向日金鳞开的绝望。
袁本初的中军鼙鼓尚未擂响,攻城战已以九人阵亡的代价终结。当颜良铁钳般的大手扣住刘宠鎏金肩甲时,这个数字恰好停在十七——比守军第一轮齐射造成的伤亡还少三人。
要剐要杀,自便!被掷在袁绍帐前的刘宠梗着脖子。他刻意忽略甲缝里渗出的血已凝结成褐色冰晶,那是某个亲卫被连人带铠劈成两半时溅上的。
本初抚着腰间玉具剑:陈王且评评某这双壁?
的一声,刘宠吐出口中铁屑——方才撞击震松了他的臼齿。披甲豚犬尔!若给孤三百具冷锻胸当,颜文之首早悬于轘辕门!
帐中突然安静。袁绍眼底闪过诧异,他没想到这个败将竟能认出西域冷锻工艺。这些由乌兹钢叠打千层的甲片,确实是冀州匠人用烧蓝绝技复现的波斯秘法。
文丑的刀鞘突然砸在刘宠膝窝,金属碰撞声如同钟鸣。败犬吠日!这员猛将的护颈鳞甲随着怒吼簌簌震动。颜良的兜鍪红缨无风自动, ** 已出鞘三寸。
刘宠反而向前探颈,喉结擦过颜良刀锋:尔等可知何为真猛将?他睨着袁绍腰间晃动的太守印绶,昔年楚霸王破釜沉...话音戛然而止——文丑的刀背已拍碎他半嘴牙齿。
刘宠见二将受制,狂笑不止:窝囊废!转而直指袁绍鼻尖:有种就杀了本王!
他料定袁绍投鼠忌器——弑杀汉室宗亲便是坐实谋逆,届时众叛亲离。即便日后败于曹操,袁氏部众也再无退路。
袁绍面上不动声色。陈国既得,只需罗织罪名将刘宠押送长安即可。乱世之中,表面文章总要做得漂亮。
忽闻帐外脚步踉跄,沮授跌撞闯入:主公!幽并联军...全军覆没!
袁绍霍然起身,案几翻倒:胡说八道!
吕布折损千八狼骑,连失张辽等三将...沮授冷汗涔涔。
帐中死寂。文丑颜良对视骇然。
怎会...袁绍喉头发紧,本初分明严令待命!
简雍匆匆入帐施礼,袁绍厉声喝问:尔等究竟如何败亡?!
建安十二年冬
竟至于此?!
袁本初未待简雍礼毕,便厉声喝问。简雍遂将雾锁津渡、吕奉先策马凌波诸般情状娓娓道来。
帐中文武骤闻温侯竟能驱战马横渡冰河,且甫登岸即陷阵杀敌,莫不骇然。田丰抚掌叹曰:并州铁骑此计原非不善,若臧宣高帐下无明眼之人,当可克竟全功。然高伏义所率陷阵营锋芒太露,反使彼军谋士窥破虚实。
颜良拍案道:设若某为臧霸,亦难免中计。
文丑颔首:冰河藏兵,古来未闻。
袁绍忽凝视简雍:然则万员劲旅何至溃败若此?张、高二将果真降曹否?
满帐目光霎时聚于简雍。但见其默然颔首,众人俱倒吸凉气。袁本初顿觉胸中郁结——那高、张二将皆可比肩河北四庭柱,今反为孟德所用!
简雍忽道:彼军忽现三千具百炼钢甲,此诚意料之外。
“那些所谓的钢甲,在我们幽并联军的铁刃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袁绍、颜良、文丑三人相视无言。
数千把锋利无比的钢刀,数千副坚不可摧的铠甲?
若简雍所言属实,这将是一支何等可怕的军队!
冀州倾尽全州之力,耗费一年多光阴,也不过锻造出八百套钢甲钢刀。
但就是凭借这八百套装备,文丑、颜良仅用两日便轻松攻下刘宠镇守的陈国。
可如今......
臧霸竟握有三千套?!
双手被缚的刘宠见到三人阴郁的神情,放声大笑:
“袁本初袁本初,
你这区区八百重甲步兵,
想必耗尽了冀州心血吧?
可曾料到?
曹操部将臧霸就有三千!
不,可能更多!
曹操本人究竟藏着多少,
谁又说得准呢?
你这视若珍宝的八百精兵,
在曹操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哈哈哈哈!”
袁绍面色铁青,怒喝道:
“来人!拖下去!
好生看管,别让他死了!”
所谓好生看管,不过是防止刘宠死在自己手上,落人口实罢了。
被拖出大帐时,刘宠仍在破口大骂,将袁绍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颜良怒视简雍,质问道:
“琅琊军的装备当真如此精良?
莫不是你们吃了败仗,故意夸大其词?!”
文丑也厉声道:
“就是!
我们倾尽全州之力才造出八百套,
曹操怎会轻易将这等利器交给降将臧霸?!”
简雍冷笑道:
“你以为臧霸只是普通降将?
试问袁公,
若换作是你,
可敢放心将青州门户交予降将把守?”
袁绍沉默不语。
若真与曹操易地而处,
他绝不可能如此信任一个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