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斋内,时间仿佛被黏稠的甜香与恐惧胶着,
兽皮地毯上,那团名为“使者”的臃肿肉体仍在无意识地轻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带动着华贵绿袍下肥腻的波浪,像搁浅濒死的海兽。
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发,混合着口涎与血沫,在那张惨白的胖脸上蜿蜒出滑稽又恶心的痕迹。
空气中原本清冷的异香,此刻已被汗液的酸馊、失禁的微腥,
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源于灵魂战栗的恐惧气息所污染。
蒋珍半蹲在他身侧,身形挺拔如松,与地上的狼狈形成冷酷的对比,
她只是稳稳地贴着,刀锋般的寒意与胖子皮肤下血液奔流的温热形成死亡的温差,成为最直接有效的威慑。
她的目光沉静,不见逼供的急躁,也没有胜利的骄矜,
只有一种近乎剔透的专注,
仿佛在审视一件亟待拆解的危险器械。
“嗬——,不敢——”
胖子使者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气音,眼球因痛苦和屈辱布满血丝,却仍试图维系最后一点可笑的威仪与侥幸,
“杀了我,你也……出不去……女神……会降罪……”
“女神?”
蒋珍的声音很轻,像一片冰羽拂过燥热的空气,却带着刺骨的讥诮:
“你的女神,此刻能帮你止住抽搐吗?能让你重新站起来吗?”
她手腕微不可察地一动,一股看不见的气压喷射而出,刚好让那层油皮破开稍许,更
多的血珠渗出,沿着肥厚的脖颈滚落,没入华丽的衣领。
“或者,你更想赌一赌,是你那些被洗脑的‘圣女’们来得快,还是我快?”
胖子肥硕的身躯猛地一僵,喉结剧烈滚动,终于彻底认清现状。
眼前这个女人,绝非他以为的,可以随意揉捏掌控的猎物,
她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是淬过冰的钢铁意志和令人胆寒的手段,
他毫不怀疑,若再试图顽抗或欺骗,下一秒喉管就会被冰冷地割开。
“说。”
蒋珍没有给他更多喘息或组织谎言的时间,
单音节字如同裁决。
“……是……是一个人……”
胖子喘息着,语速因痛苦和恐惧而断续,却不敢再隐瞒,
“一个……农业博士……叫林……林建国……”
“人在哪?”
“后面……山谷最深处……的培育室……”
“他怎么肯为你工作?”
蒋珍追问,刀锋未离。
胖子使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里面混杂着怨毒、得意,
还有一丝蒋珍看得懂的,令人极端不适的掌控欲。
“他……有软肋……”
他嘶哑地笑了一声,牵扯到痉挛的肌肉,表情扭曲,
“他妻子……很爱他……但是,更爱自己的孩子……所以也更爱,女神……”
蒋珍的心沉了下去,
她几乎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就像那个母亲一样,胖子抓住了女人的软肋,也抓住了男人的,
这不是简单的胁迫,而是更残忍的精神奴役与情感绑架。
“带我去。”
她命令道,同时快速从系统仓库中,取出一卷备用的纤维绳和一小瓶气味阻断喷雾。
她用喷雾迅速处理了两人周围可能逸散出的血腥和异常气味,随即利落地将胖子使者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用纤维绳捆死,
绳子看似纤细,却坚韧异常,以胖子此刻虚脱的状态,绝无可能挣脱。
她将他拽起来,让他勉强倚靠着墙壁站立,
胖子双腿发软,几乎全靠蒋珍揪着他后领的力道支撑,狼狈不堪。
“走吧,别耍花样,你的命,现在系在你的脚上。”
净心斋的石门再次无声滑开。
门外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壁龛里发光植物投下的诡谲光影,
胖子使者被迫引路,沉重的身躯拖沓前行,在珍珠光泽的苔藓地面上留下湿滑的痕迹,
蒋珍紧跟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沿途依旧安静得过分,那些无处不在的的植物,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异常的氛围,
藤蔓的蠕动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叶片的微光闪烁频率也出现了紊乱。
穿过数条迂回曲折,越来越深入山腹的通道,
空气中的甜香逐渐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气味取代——
湿润的泥土味、植物汁液的清新、某种发酵物的微酸,还有淡淡的化学试剂气味。
光线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种刻意营造的柔和光晕,
而是更加稳定,偏向白色的照明,
有点类似于旧世界实验室的冷光灯。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
这门与谷内其他自然风格的入口截然不同,泛着冷硬的工业光泽,
门旁,有简单的密码键盘和虹膜识别器。
“打开它。”
蒋珍捅了捅胖子的腰。
胖子颤抖着,费力地抬起被捆住的手腕,用还算灵活的手指在密码盘上输入了一串数字,又艰难地将臃肿的脸凑近虹膜识别器,
绿光扫过,金属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向两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蒋珍呼吸微微一窒。
这是一个宽敞明亮,设施相对完备的现代化实验室,与外面那个伪装成“自然圣地”的邪教巢穴格格不入。
整齐排列的无菌操作台,闪烁着指示灯的培养箱、离心机、光谱分析仪等设备,
墙上挂着复杂的植物基因图谱和数据板,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微的嗡鸣,保持室内恒温恒湿。
实验室中央最大的操作台前,站着一个消瘦的男人,
他约莫五十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实验服,头发灰白而凌乱,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
他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显微镜,手里记录着数据,对门口的动静恍若未闻,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外界隔绝,沉浸于学术世界的孤寂感。
“他,他叫林建国,就是那个农业博士。”
而在实验室角落的一张小床上,安静地坐着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比博士年轻些,面容清秀,
却异常苍白消瘦,穿着一身粗糙的灰色布衣。
她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一片发光的叶子,眼神空茫地望向虚空,嘴角挂着一丝与外面那些绿袍女子如出一辙的、空洞而幸福的微笑。
那就是博士的妻子。